二人都施展出平生絕技,每一掌每一刀都是致命的殺招,身影騰挪縱躍,刀掌交錯混雜,只見二人時而縱起時而掠地,時而近身搏斗時而相距數丈,飛雪漫漫,二人就似兩陣黑風糾纏在一處,根本分不清哪個是郭正哪個是薛鎮。眾豪杰驚嘆不已,刀王刀王,往日只聞其名,今日總算是大開眼界了,真想不到除了中原武林外,嶺南還能出這麼厲害的人物,突然一聲巨響,薛鎮大刀凌空劈下,身前十丈內的積雪如倒瀑沖天,分出一條深深的溝壑來,郭正為氣浪所震,一直滾了出去。眾豪杰又是一陣喝彩,湖海幫幫眾更是搖旗吶喊︰「薛副幫主武功天下第二,邪魔小丑根本不足道哉。」有何太吉在,薛鎮自然只能屈居第二,畢竟副幫主的名頭不能蓋過幫主。
郭正雙掌拍地縱起,消瘦的面龐依然滿是堅毅,他不會屈服,他要血戰到底。
「殺了他,殺了他……。」圍觀的人群揚臂高呼。薛鎮沒有停手,他明白對一個敵人的尊重便是讓他有尊嚴的死去,自己的這柄寶刀不會玷污郭正的鮮血。郭正雖然受了十幾處傷,卻根本感覺不到痛,他的心從所未有的平靜,耳旁的聲音漸漸變得模糊遙遠,然後都沒了,世界很安靜,雖然薛鎮的身法很快,但此時在郭正的眼里卻非常的緩慢,雪花一片一片飄落,隨風飛舞,他伸出手掌接住一片白雪,忽有所悟,剎那間第六重心法中的詞句從他的腦內迸出,也似雪花一般密密麻麻的圍繞在他身旁︰……鳳舞于天,龍潛于淵,以小見大,以方為圓,清者為氣,聚氣為神,人在三界,內有乾坤……任督二脈,維系根本,一通百通,受用無窮。他合上了眼楮。
眼看郭正一動不動,眾豪杰倒也頗感詫異,孔聖謙欣然道︰「此人終于不能再為禍江湖了。」華瀟郎卻還恨,恨不能親手殺了他為姐姐姐夫報仇。
冰冷的刀風刺骨,眼看薛鎮就要刺進郭正的胸膛,眾豪杰歡呼雀躍,就在這時,郭正猛地睜開眼楮,那些字句霎那灌進了他的頭顱,寂靜的世界又被打破了,嘈雜的聲音震耳欲聾,飛落的雪花搖動的樹枝都恢復了原有的速度,刀很快,但快不過郭正,只有半寸,但卻分開了生和死,郭正貼著刀閃過,一掌擊出,薛鎮沒有左手,無從招架,頓即跌了出去。
這一變故實在太快,前一刻郭正還必死無疑,後一刻薛鎮就已中掌倒地,眾豪杰目瞪口呆,都說不出話來,雪地里恢復了平靜,薛鎮難以相信郭正竟能絕處逢生,現在他需要為自己的尊嚴而戰,他絕不能輸給一個只練了兩年武功的黃毛小子。
郭正雙掌合在丹田之處,盤膝坐雪,剛才在臨死之際,他的頭腦保持得極為清醒,看著白雪在風中飛舞,突然領悟到第六重心法的真諦所在,雪花柔弱,寒風凜冽,雪不能駕馭風,便任風而動,順其自然,終能越積越厚,這和練武是一個道理,真氣在經脈之內自由行運,可人卻偏偏想著要駕馭住它,以招式為先,出刀的時候便將真氣灌注在刀上,出掌的時候則又灌注在掌中,如此一來,逆氣而為,自然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他因此而想通了「清者為氣,聚氣為神」的奧義,只有讓內力來催動招式,而不是招式催動內力,才能將身體里的每一分氣發揮到極致,氣者為先,氣者為神,散之四肢百骸,身子便有一種乘風而起的沖動,輕功自然又到了一個境界。他清除心中雜念,如處子般坐著,真氣游走過其余六脈便分為兩道,一道循任脈,一道走督脈,在玄關處越聚越多,越撞越猛。
「這小賊在搞什麼鬼?」青松越看越奇怪,問道。華遠亭暗暗心驚,道︰「這小賊真是妖魔降世,習武奇才,他的武功似乎又要更進一步了。」青松大愕,心想絕不能讓郭正神功練成,不然再要殺他就費功夫多了,遂暴喝一聲,縱身而上,一掌擊向郭正腦門。郭正既不閃避也不招架,待其掌到,突然立起,青松這一掌便實實的打在他的胸膛之上,郭正跌落在雪地里,半刻都沒有動靜。眾豪杰不知他是生是死,議論紛紛,薛鎮有種不祥之感,青松卻洋洋得意,笑道︰「今日貧道終于擊殺這小賊了。」邁步去看尸首,突然就見郭正的肚月復慢慢鼓起,越鼓越大,直至如懷胎十月的婦人一般。
眾豪杰模不著頭腦,不知這是何癥狀,青松也停住了腳步,笑意全無,只剩下一臉的驚愕。華瀟郎急問道︰「爹,這是怎麼回事?他死了沒有?」華遠亭鐵著臉說不出話來,陡然那一處飛雪濺起,郭正鼓起的肚月復瞬時平復,他飛躍而出,叫道︰「青松老道,可真要多謝你了,若沒你那一掌,我的任督二脈也不能這麼快便打通。」原來他運功沖擊玄關,但先前打斗時已耗去不少真氣,無論如何努力只是難以成功,正好這時青松揮掌擊來,他心念一動,暗想借助青松的掌力再加上自己現存的內力,或許可以沖破玄關,于是不閃不避,以身受掌,青松殺他心切,這一掌拼盡全力,掌力打在郭正身上,滲入經脈,為郭正內力所吸納,頓即沖破玄關,任督二脈貫通,真氣流轉全身暢行無阻,丹田之內便似生起個火爐般,熱流不斷涌出,越聚越多,肚月復隨之鼓起,既而渾身經絡為真氣所激變得異常活躍,很快就將新生的內力完全吸收。
「一通百通,受用無窮」,郭正的內功又增強了一倍,和圓覺玄沖不相上下。
青松本擬殺了郭正,誰知卻助他練成神功,又羞又怒,什麼也顧不得,只想殺了郭正在同道面前挽回顏面,遂又喝一聲,挺重劍前擊,郭正飛躍縱起,猛拍了十余掌,掌掌都有雷霆之勢,剎那飛雪濺起好似砌起了一面白牆將青松籠罩住了,青松為雪遮掩,看不清外頭情形,揮劍一陣亂舞,突然胸口中掌,他重劍月兌手跌落在雪地上。
眾豪杰掩面失色,陶北牧低聲冷笑︰「這個牛鼻子搶著要上去,到頭來卻自取其辱,真是活該。」孔聖謙孟亞如華遠亭三人恐郭正下毒手,縱身而出,護在青松身前,青松今日在同道面前出此大丑,真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郭正卻也不理會他了,看向薛鎮道︰「薛刀王,你我之間還沒分出勝負來,再戰如何?」薛鎮收刀抱拳,嘆道︰「不用再打了,我甘拜下風。」陶北牧一听急了,朝老丈人道︰「泰山,這薛鎮怎麼說不打就不打了?向那狗賊認輸豈不折了本幫的威風?」何太吉知道他的心思,道︰「你是不是巴不得他出丑?薛副幫主現在認輸還算保住些面子,倘若敗在那狗賊手上,那時本幫真是顏面掃地了。」陶北牧遂不再言語。
「薛刀王拿得起放的下,不愧為男子漢大丈夫。」郭正道,二人同聲大笑,視群豪若無物,頗有惺惺相惜之感。薛鎮已退,郭正面視群豪,道︰「還有誰敢上來與我單打獨斗?」群豪面面相覷,自料不是他的對手,躊躇不語,郭正冷笑︰「對付我這樣的狗賊敗類,哪里用得著講什麼江湖道義,你們一起上吧,此天此地,世道敗落,不復有我郭正的容身之處。」顏恭叫嚷︰「吶,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別怪我們人多欺負你。」
「誰都不要動。」人群里忽一人高聲道。眾豪杰看去,認得是衡山派的二弟子魯君義,此人新近接任掌門,身份可就不同了。郭正暗暗納罕,衡山大弟子到哪里去了?怎麼會輪得到這二弟子接任掌門?他還不明白,哪一場權利交接是不流血的?魯君義指著郭正破口大罵︰「這狗賊殺害本派薛掌門,與本派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的命自然要留給我衡山派來取,我衡山派上下三百弟子不殺了他決不罷休。」言下之意便是要三百人圍攻郭正,群豪心想縱然郭正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將這三百人殺干淨,郭正念著薛丹楓華瓊瑩對自己的恩德,不想與衡山派交手,便道︰「縱然你們能殺了我,必定也會死傷無數,那時貴派元氣大傷,如何能繼承薛掌門的心願將衡山派發揚光大?」魯君義一怔,心想這狗賊怎麼關心起本派來了?郭正又道︰「況且我是薛掌門的弟子,薛掌門未將我驅逐出門,我還算半個衡山弟子,不想同門相殘。」魯君義罵道︰「狗賊,你還有臉自稱衡山弟子?真是恬不知恥,好,如今我是掌門,就當著諸位同道的面將你驅逐出門,從今以後你和我衡山派沒有半點干系。」
郭正只是不肯和他們動手,指向二聖和華遠亭︰「你們來吧。」說得輕描淡寫,但心里卻明白這是一場必死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