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郭正從城隍廟出來,回了土窯,只等著酒袋的消息,但一連三天過去了,丐幫並無任何動靜,他明白酒袋畢竟心還是向著圓覺些,無可奈何,舍利被偷的消息已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有不少好事之徒,紛紛趕來開封,與群僧群丐官兵一道追尋盜賊,風聲日緊,他恐酒袋陸隱機言出無心,將自己暴露了出去,大禍旋踵而至,平生之中,他最恨的是圓覺,其次華遠亭,下之鮑大常采花盜齊老二,因想著在有生之年,一定要親手殺了圓覺報仇雪恨,縱然死去,也無所遺憾。
既然丐幫靠不住,那就只能單槍匹馬的去干了,相國寺少林寺群僧外出打探消息,寺內空虛,正是出手的良機,遂于次日大早等在相國寺後門之外,見諦心出來,便迎了上去,笑道︰「五弟。」諦心喜道︰「四哥,你終于又來見我了。」郭正左觀右顧,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你隨我來。」
二人又走到僻靜處,諦心問道︰「四哥,這些天你都到哪里去了?我听丐幫的人說在梁河下發現一具你的尸體,不知真假,倒害得我心神不寧。」郭正笑道︰「難得你這般記掛為兄,你放心,為兄吉人自有天相,斷斷不會這麼容易被殺,這次我來尋你,乃是為了貴寺舍利之事。」諦心大喜︰「四哥,你知道是何人盜走的舍利?」郭正忙示意其不可大聲,點點頭,道︰「此事干系重大,和魔教有莫大的關聯,為兄須得親自向圓覺方丈言明。」听到魔教二字,諦心嚇了一跳,道︰「難道魔教又要重出江湖麼?舍利是魔教之人偷走的?」郭正嚴詞正色︰「不錯,魔教一出,江湖必定再次紛爭不斷,無數生靈涂炭,是以為兄才會這麼急著來找你。」諦心被他唬得不行,道︰「四哥,我這就帶你去見方丈。」郭正止住他,道︰「我如今是負罪之人,欲殺我者遍布天下,行蹤一旦暴露,必死無疑,是以去見方丈絕不能張揚行事,你進去也不必向方丈說出我的身份,不然,方丈只怕不肯相信我這污名之徒,只說有人知道舍利消息,欲求一見便是,我在這里等你,你且回寺內查看,待人少時再來叫我。」諦心深以為然,諾諾而去。
郭正便先回了一趟土窯,將銀兩盡數付與柳亭,柳亭見他神色凝重,知是生離死別之期,黯然心傷,自對著牆壁垂淚,郭正慨然一笑而去。
他來到向才僻靜處,獨坐閉目,半個時辰之後,諦心也走了來,道︰「四哥,現在寺內人手最少,你可以隨我進去了。」郭正也不說話,跟著諦心進了相國寺,他從後看著諦心,暗暗道︰「好兄弟,為兄這次迫不得已利用你,殺了圓覺之後,少林那群禿驢必定會怪罪到你頭上,為兄實在是對不住你了。」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同樣,最安全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危險的地方,群僧只怕做夢也想不到偷舍利的大盜,竟然還有膽量走進相國寺,而且這一次要偷的不是寶物,而是人命,圓覺的性命。
郭正膽大包天,因為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將死之人,還有什麼不敢做的呢?
圓覺正在大雄寶殿內與明德論禪,諦心進去稟告,圓覺明德大喜,忙請郭正入內,因諦心遵照郭正的吩咐沒有道出他的身份,是以兩位大師也只當是個乞丐而已。圓覺起身相迎,問道︰「施主可是丐幫中人?」郭正變聲俯身應道︰「在下正是丐幫弟子,賤名卑姓,不足達于尊听,還請見諒。」圓覺也無心思管他姓甚名誰,道︰「施主說魔教又欲重出江湖,舍利便是魔教盜走的,這有何為證?」郭正故弄玄虛道︰「昨夜在下于荒野之外,偶然听到二人言談,方丈大師只道是誰?」圓覺自然不知他昨夜的事,郭正道︰「那二人一是魔教教主易中孚,一是魔教右護法房公隱。」圓覺明德雖修為高深,亦不免頗感驚詫,魔教再出江湖,天下必定震動,圓覺狐疑滿月復,道︰「前次在嵩山之時,古教主斷臂明志,魔教從此隱匿山林,不再涉足江湖,這易教主房護法為何又到這開封古城來?」郭正道︰「退隱之事,不過是古教主一廂情願而已,易中孚房公隱並不贊同,古教主猶在時,他們自然惟其命是從,但如今古教主不在,易中孚年壯志高,念念不忘不滅山一戰之仇,常欲報復我正道,況且古教主死于嵩山之下,雖不知凶手為何人,魔教卻都怪罪到貴寺頭上,因此處心積慮,這幾個月來精心部署,未久便要大舉進攻貴寺了。」
這些話說出來,每個字都似乎有千斤之重,壓在每個人的心上,諦心明德憂心忡忡,圓覺倒起了疑心︰「老衲雖與易教主房護法相知不深,不過倘若他們真如施主所言,那為何況施主要與魔教決裂,自立于崆峒呢?」郭正暗想這老賊果然老奸巨猾,難以糊弄他,怕想的時間越長越引他懷疑,道︰「易中孚房公隱話中並未提及此事,個中緣由在下也是不知。」諦心對郭正篤信不疑,道︰「方丈大師,本寺還應及早準備為好。」圓覺不理會他,繼續問郭正道︰「既然施主昨夜便已听得此消息,為何不去秉知貴幫幫主,卻要在今日來找老衲?」郭正想不到這老和尚如此難纏,恐再說下去遲早身份敗露,道︰「在下跟隨易中孚房公隱找到他們的住處,待他們再次離去,便潛入室內在一暗匣之內發現了失竊的舍利,于是便取了出來,馬不停蹄,來此敬告二位大師。」
明德听說舍利已經尋回,喜不自禁,道︰「舍利在何處?」郭正從懷中模出,托在掌間,揭開包裹著的一層布,道︰「二位大師請看。」明德看去,果然就是佛骨舍利,合什道︰「阿彌陀佛,施主真是功德無量。」郭正捧著舍利徑往圓覺走去,圓覺雖然疑心,畢竟舍利是真切的,便伸手去接,忽郭正佯為腳下被絆,身子往前栽倒,舍利月兌手往下掉落,明德驚呼出聲,如此聖物豈能墮于污塵之中?圓覺靠得近,忙出手去接,郭正立時雙臂一揚,袖中透骨釘激射而出,圓覺全部精神都在舍利之上,況且相距太近,無從躲避,郭正無一虛發,盡打在了圓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