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揍了麾下軍官一頓之後,曾志國又沿街掃蕩,把住在百姓家里的士兵都集中了起來,連夜教育,一直到日上三竿時,才打著哈欠結束了這一場由自己拳頭主導的準軍事政變。
從這暴風驟雨般的一夜過來,整個曾志國所謂的明軍官兵們十有都是鼻青臉腫,被毆打的不**形。
中間也不是沒有士兵或軍官不想反抗,不過曾志國畢竟是直管上司,明軍的軍紀說起來又是很嚴,軍中喧嘩都可以割掉鼻子或是插箭游營,甚至可以砍掉腦袋,而被上司毆打一頓,在軍中似乎是小兒科般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曾志國所做的,不過是把懲罰部屬的規模嚴重的擴大化了一些罷了……
到了清晨時分,朝陽初起,曾志國游擊卻是捶打著自己的腰部,連聲打著呵欠……他累的不能行了。
一夜之間連御六百壯男,饒是曾游擊身大力不虧,自幼習武又有豐富的實戰經驗,可還是嚴重的消耗掉了曾游擊大半的體力與精力,如果不是昨晚的酒菜墊底,怕是曾志國就得趴在地上了。
「大人……這是怎麼話說的,學生真是殺身以報了!」
看著曾志國的模樣兒,一晚上一直跟在身後的士紳百姓卻是越聚越多了,而事情鬧騰的這麼大,肇事者王秀楚的情緒卻是復雜多了。
如果沒有曾游擊此舉,王家昨晚失財兼丟人,家里的女人只要被官兵帶走一夜,名聲就是全毀了,不死家里也斷然不能收留了,只能打發出去了事。而王家這個士紳人家的體面,可也就一丁點兒也沒有了。
這恩德,不光是救命,還挽回了王家列祖列宗的臉面,在明季這個時候兒,這是比救命還大的恩德!
可這場喧鬧,也著實讓王秀楚捏了一把汗。痛打軍官動靜小還且罷了,這大半夜的鬧騰下來,曾游擊所部的官兵全變成了熊貓眼,被痛毆的士兵們並不心服,當面對著曾游擊這個上官都嚷嚷著要兵變,要找史督鎮說話申冤,這事情眼見得鬧騰大發了,如果曾游擊被斥責貶官之後,這些丘八再來找王家報仇,到時候可就沒昨晚那麼簡單了。
所以眼瞅著人越聚越多,而圍觀的百姓都遠遠跟隨,不敢上來趟這渾水,王秀楚想想來日大難,當真是尋死的心也有了。
不過曾志國的大恩,總歸還要他這個苦主出來表示,于是在曾游擊打著呵欠的時候,王秀楚一撩衣袍下擺,就這麼當街給曾志國跪下謝恩。
家主一跪下,王家跟出來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幾十口子,也就這麼著在大街上給曾志國跪下了。
「這……」曾志國也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場面。
低頭想了一回,曾志國將王秀楚先行扶起,然後又勸起了其余諸人,這才爽朗一笑,向著眾人道︰「本將現在做的,只是份內中事,當不得王先生和諸位父老的跪謝。建奴入寇,我輩正是報國殺敵之時,若是先滋擾百姓,又與建奴有什麼區別呢?」
王秀楚既然做過史可法的幕僚,曾志國便以先生相稱了。
看到王秀楚還是惶恐不安的表情,曾志國干脆打包票道︰「今天的事情,本將會親自和督鎮大人解釋的,請諸位放心好了。」
有了曾志國這樣的表示,王秀楚才又再三道謝,帶著家人返回家中收拾殘局,而臨行之際,看一眼鼻青臉腫的兩位千總,這個看起來窩囊怕事膽小如鼠的中年讀書人的面部表情終于又有了一點變化,再也不象剛剛那樣畏懼和害怕了。
被曾志國救下來的小美女低頭帶著一縷香風踩著碎步走了,不能不說,曾志國心里還是有那麼一點遺憾的……
「張千總,楊千總,本將現在就和你們一起去求見督鎮大人,對本將的行為你們可以盡情的向督鎮大人申訴,本將是絕不會阻擋的。」
打發了看熱鬧的人群後,曾志國便帶著一伙面部表情怪異的部下,向著史可法平時召見諸將的地方行去。
到了這個時候,走在揚州街頭的曾志國才有心思仔細的打量一下這個千年名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座匯集了八十萬百姓,歷經兩千年輝煌的歷史,擁有著大量古跡和人文景觀的歷史名城,將在幾天後面臨它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劫難。
在多鐸的授意和允許下,大隊的八旗兵入城,到處燒殺搶掠,一場冷兵器史上最大規模的屠殺就在這座名城內上演,城中的百姓被如同豬狗一樣的殺掉,女人則被侮辱和**,財富被搶光,建築被燒掉,而這場屠殺後來又被掩蓋掉,直到兩百多年後,世人方知道有這種滅絕人性的悲劇先于南京之前上演。
如果曾志國的行為不被史可法諒解,他可能就會眼睜睜的看著這樣的慘劇上演,而無能為力。
不過在這之前,他對自己昨晚的行為,並沒有覺得有一絲一毫的後悔。
有些事,就算明知道錯誤,也是要做的。
如果因為昨晚的事他失掉了眼前這六百人的敬畏和愛戴,曾志國自己認為,那也並沒有什麼值得後悔的。一直沒有獸性的軍隊打不了勝仗,一直全部是獸性的軍隊,同樣也打不了勝仗。
抱著這樣的念頭,曾志國自覺問心無愧。而于是在曾志國的身後,很多明軍將士看到了自己的游擊大人前行的步伐越發堅定與坦然起來。
「末將見過督鎮大人。」
「唉,一成,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如此這般不穩重!」
已經接到了消息的史可法雖然沒有氣急敗壞,不過清瘦的臉龐上也盡是失望之色。
曾志國倒是坦然︰「回稟督鎮大人,如果昨天的事讓末將仔細想想再做權衡考慮,末將一樣會采取同樣的處理辦法,而不會有絲毫的改變的。」
「還有……」曾志國又補充道︰「我建議督鎮大人下令,各部一定要嚴明軍法,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揚州還是一樣守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