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王妃 第143章

作者 ︰ 向夜

璀璨的夜空下,公子府內一片燈火通明,比之天上繁星點點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寬闊雅致的書香庭閣前,湖光點點,一曲漢白玉廊橋蜿蜒靜臥在輕柔的水波之上,燈火清亮中透著夜獨有的迷離與魅惑,一陣晚風習來,如同少女在水中嬉戲,素手輕掬,溫柔地在水廊的橋石上投下點點瀲灩水光,歲月靜好。

而比這如廝歲月還要靜好的,卻是橋上那人,當視線觸及那抹孤然的身影時,偌大的府邸,明明處處皆是無可挑剔的景致,卻在這一瞬間,似乎都落為匆匆過景,變的不再入眼,重要的,只是橋上那一人而已。

那樣的絕世的身姿風儀,怕是最有學識的文人墨者,也都尋不出半句好字來形容的吧```

更何況是以武當家的燁城,此時此刻燁城就站在那絕世身影之後,向來一本正經的他,也禁不住在心中感慨道。回過神,發現橋廊邊臨水而立的公子仍沒有半分表示,跟著公子這許些年,深知他性情的燁城在心中微微一嘆,繼而接著道,

「屬下臨行的時候,小羽姑娘的傷勢已經有所好轉,還請公子不要擔心。」

「嗯。」燁城斟酌許久的話,只換回這麼淡淡的一字,隨夜風靜靜飄散在湖岸邊,不留一絲痕跡。

燁城再接再厲道,「小羽姑娘怕公子擔憂,還特讓屬下帶話,說當時情況復雜,待她從北睿回來,再向您解釋,請您不要擔心。」

「知道了。」

燁城盯著面前神色淡淡風華無減的人影微嘆,小羽姑娘,屬下可是盡力了,無奈公子生氣起來,非常人能將比過,好壞還是等您自己回來再作解釋吧!燁城朝身前恭敬地一禮,身影瞬間便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

待到身後人盡散去,才听得顧子銘幽幽的一聲嘆息,薄唇微啟,仔細听來,卻是一首詩句,「春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夕陽何事近黃昏,不道人間猶有未招魂```」

清淺的聲音自夜間化開,伴著詩中那欲語還休的孤寂與無奈,听者唯有感嘆,更何況是吟誦之人,心中的那番滋味可想而知。

略帶幾分苦澀的笑意染上嘴角,即便是這樣,當月光輕撫上銀發下清淺的唇角時,也美的如夢似幻。

還曾記得,那日她離開時,笑靨歡快地跟自己揮手作別,那時的雪還未化盡,夕陽白雪下她的笑顏成了一道絕美的風景,也許正是因為這一幕太過美好,所以才讓人直覺到不安。

當時他的不安就猶為強烈,強烈到他幾乎控制不住想伸手出去拉住她,私心地想,哪怕是用綁的,也要將她綁回來不讓她輕易涉險```

當知道她在戰場上中箭性命堪憂時,他從來沒有那麼地痛恨過自己的直覺過,在世人的眼里,也許擁有這種能力讓人稱羨,但那是因為他們不曾嘗過,對于自己重視之人,明明感覺到了可以預見的危險,卻什麼也做不了的無力感。

而當燁城回稟,她竟跟著南宮鈺去了北睿的時候,自己才真正意識到後悔,似乎有些事,已經超過了他可以預見的範圍,正向著未卜的前途駛去,令人痛恨的直覺卻再次告訴自己,那個前途,並不容樂觀```

記憶里那些深刻的抹也抹不去的事情,就這樣一齊浮上了心頭,雜七雜八的情緒在心腔里翻涌,難受的讓人幾乎崩潰。

可顧子銘表面仍是風清雲淡的靜立在橋廊邊,這些多年來,他不是不想發泄,而是根本就沒有發泄的權利,只有在這旁人無法窺見的夜色里,他才能如此失落的笑,眼瞪的大大的,渴望著能像那些心傷之人一樣,笑著笑著,便能笑出淚來。

他幻想過無數次這樣的場景,總覺得這是他能想到的宣泄情緒的一種頂好的方式,可是現實里他卻再也做不到了,因為```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流過眼淚,他無疑會哭,可是,卻永遠也落不下半顆淚來```

心傷神損卻哀而不泣,這就像是個笑話般不是麼,思及此,他唇邊的笑意漸漸加深,無奈苦澀中多了些自嘲的意味在里面,最後竟‘呵呵’笑出聲來,笑聲飄散在虛無飄渺的夜色里,卻難過的讓想哭```

金磚璃瓦的昭陽殿前,剛下早朝的大臣紛紛涌出,沐景與仲昱並肩而行,剛出大殿便在回廊前被人叫住,兩人回頭一看,才道是孟焦熹孟大人,沐景微微挑眉,這位孟大人在朝中算是兩朝的老人了,為官算是清明,只是忠誠有余卻頗有些頑固,只是不知此番叫住他們是為何事。

「沐五爺、仲將軍,」那位孟大人上前,先恭敬地向兩人揖了一禮,方才道,「那個```下官這兩天思慮許久,有一事終是放心不下,這才特來向王爺和仲將軍請教。」

「哦?」沐景似乎來了興趣,便接著他的話道,「有什麼事,竟讓兩朝元老孟大人都這般思慮,快說來與本王听听。」

「這個,這事嘛```」那孟大人似乎頗有為難般,朝四下里看了看,直到身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這才開口說道,「不瞞兩位,自從知道紫荊王此去是去了北睿,下官這心里就一直掂量著,雖說紫荊王神勇無雙,也于危急中為我大齊貢獻不少,本不該對他有所不信,但是就這麼去了北睿,下官還是以為此舉不妥,這```」

孟大人言帶猶疑,語中之意不言而喻,沐景听罷卻微微一笑,與面前那孟大人滿臉的緊張驚悸相比,簡直是有如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美景在眼前盛開,直晃的叫孟大人眼花,這才听他溫雅地開口道,

「有一點孟大人您可別忘了,七夜本是皇上看好的人,親筆御封的恩典,雖說咱們聖上平日里看上去親近平和,但您身為兩朝元老,皇上內里的心思氣魄,相信您不比我們了解的少,暫先不說七夜平日的為人,單憑這點,您也應該對咱們陛下多點信心才是。」

沐景的話棉里藏針,直說的那孟大人冷汗涔涔,明知這孟大人雖忠誠,卻是個膽小怕事之輩,想盡忠卻又沒那個膽量,他的那點老頑固心思,也就只能來跟他們說說,卻不敢真的對皇上奏上一本談想法論意見。

如今被沐景這麼一說,大大的一頂懷疑皇上識人不清的帽子差點就扣上了腦袋,嚇的那孟大人哪還有半分理論之意,忙點頭道,「是是是,王爺說的極是,是下官愚昧了,陛下知人善用,雄才偉略,想來郡王也不會做出有損國名之事,是下官考慮不周,謝王爺提醒,下官、下官這便告辭了。」

沐景微笑,目送著孟大人急惶惶的背影消失在遠處,這才轉過頭來,笑看著仲昱,意味深長般問道,「你這家伙,最近是不是心里藏著什麼事?快點坦白招來!」

仲昱一幅冰山臉,絲毫不為所動,用與臉龐同樣溫度的聲音回道,「沒有。」

「沒事?」沐景挑眉,「觀察了你幾日了,別人看不出來,我會看不出來麼,你自從收兵回朝後就有些不同,今日才想著問問你。」

「哪里不同?」仲昱少有的配合,漸露一絲懷疑地問道。

「臉比以前更臭了,反應比以前更無趣了,比以前更不招女人喜歡了。」

仲昱默,轉身欲走,卻還是被沐景跟著纏了上來,仍不死心地問,「說真的,你真的沒事?」

「你有這等功夫,不如去想想怎麼解決剛剛的事。」仲昱邊走邊甩出一句。

沐景顯然了解他指的是什麼,剛剛那孟大人的臨時發難,雖說只是個例外,但保不齊這樣的‘例外’在朝中還存有多少,七夜受傷後去了北睿的消息,雖然他們已一掩再掩,可軍中那麼多的將士,總有透露的時候,而他們也不好太過遮掩,這樣一來,反倒有種欲蓋彌彰的意味。

所以他們本著低調的原則,暫且不論七夜此行突然去北睿是何意,對外,他們都表現的淡定以對,希望通過他們這種態度來化解人們心目中的各種揣測,必竟輿論的狂潮若是掀起來,那可是不比暴風雨要平靜的。

看在七夜也少有這麼任性的份上,應該是有什麼迫不得以之處,如能幫她化解這些無端的流言揣測是最好不過,即使一時半會還有人心存疑惑,頂多他們再拖上一陣,等七夜回來,一切自然便恢復原狀了。

「唉,真是流言可畏啊~」沐景感嘆,臉上仍是一派雲淡風清的瀟灑,見不著半分‘可畏’的樣子,那模樣就像是在說‘明天的早茶就喝青霧松吧’一般透著閑雅自然。

「不過,」沐景突然話鋒一轉,神色認真地說了句,「我倒不覺得,七夜此行去了北睿是件壞事。」

見引來仲昱的側目,他方才高深莫測地接著道,「最是無情帝王家本是箴言,然七夜自出現起,皇上就對她莫名的親近,原本我並不反對皇上身邊出現可以真心相待之人,至少```八年前我不曾反對```但自從那件事後,我便以為,越是多出那樣的一個人,他便多一處軟肋,現今七夜暫時離開大齊去了北睿,時間久了距離遠了,那未成型的軟肋,要拔掉自然便輕易的多。」

仲昱對沐景的一番話既不以為然又難免有些贊同,想了想,皺眉道,「七夜本是良才難覓,皇上生出招攬之心,對她多有親近,也是自然的。」

「所以說你為人刻板不通情趣,」沐景嘆息著搖頭道,「再往深處想,七夜為什麼能引得皇上生出親近之意?你難道沒發覺,這個七夜跟八年前的那丫頭有些神似麼?」

仲昱有些被震到,倒不是因為這樣的對比,而是因為這個對比的本質,當下也顧不得這名字可是個禁忌,他不禁月兌口道,「那洛羽可是一個小女孩!」

沐景微微一笑,「我當然知道那丫頭是個女孩兒,可是七夜```不也是女子麼,作比剛好。」

「你、你怎麼知道七夜是女子?」仲昱的冰山臉終于開始有所崩潰了。

「廢話,是男子女子,只要從我眼下一過,傾刻便能給出結論來,更不用說那七夜只一身男裝加一副面具,根本就沒無心刻意掩瞞,只是憑那身氣質,便輕而易舉地讓所有人有了男子這個先入為主的觀念,糊弄了你們,還能騙的過我麼?」

仲昱听著沐景這番驚世之言,恍然間才想起自己這多年好友似乎有那花名在外,更有著百花叢中游片葉不沾身的好本事,面對女子經歷頗為豐富的他,能一眼識得七夜,也不為怪```

「聖上他```也知道這件事?」仲昱遲疑著問。

沐景卻輕笑著,隨手也不知從哪抽出一把折扇,邊搖邊道,「目前看來,聖上卻是未必知道的,我只能說,雖然我識得了,可我卻不會給聖上作這個提醒的,跟你說說便罷,你可也不要在聖上面前多說,知道不知道?」

仲昱斜睨了他一眼,徑自向前走去。

沐景的話或者有些杯弓蛇影,偏激了些,但這家伙從小便精明過人,考慮周全,他的分析不得不讓仲昱心底信服,在這段時間一直頗為煩擾的事,在听過他的話後,也隱隱有了結論,仲昱邊走邊想,也罷,這些事情,還是讓它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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