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林中不時傳來棍棒破空的聲音,鳥雀亂起,隨著動作,荊天行不時粗喝兩聲,只見長棍旋天而來,他搖臂一探,緊握手中。腳尖一點地面,躍起六尺來高,側身旋轉,長棍一掃,一地落葉,盡皆蕩空。接著借勢不停,一收弓步,雙手分開棍子,一招欲浪流沙,左右勁掃開去……
一棵合抱之粗的大槐樹上,飄飄系了根繩子下來,荊三山手中長刀翻飛,一時大小粗細不均的樹枝都被削好了扔下來,泱泱橫插一地。荊天行已經練了一刻鐘,猶自不息,很是讓他欣慰。見他使了這招兒,不覺地喝了一聲「好」!
先時二人來到林中,荊三山自去削剪梁木。荊天行想到妹妹說叫給她找小白兔,他堪堪轉悠半天,哪里有半只兔耳朵的影子。一身力氣無處發泄,當下練起荊門棍來。自從荊蘭慢慢的把招式動作做給他看後,他已經能記住七八分。加上有荊三山一旁指點他何處虛實,使力要點,一路棍法使將下來,頗有些樣子。
時間正好過響午,日頭正當。不過林中林木蔥郁,比較涼爽。荊三山將刀往樹上一插,翻身躍下樹來,道︰「行兒,休息一會兒!」聞言,荊天行停下來,將棍一插,與荊三山尋一塊大石坐了,掏出肉干吃起來。問道︰「父親,那日你說還有一路刀法和拳法,能否讓孩兒看看。」
荊三山喝了口水,道︰「為父正有意教你,稍歇,這就教你,這次我打慢點,你可看清楚了!」說完彈身而起,大石面前一片地方比較空曠。
荊三山吸氣沉身,虛步探手,大開大合,不急不躁,拳掌變換間,剛柔並濟。一雙鍵足,從不踏實。虎虎生風鐵掌似能摧金斷玉,渾厚綿長恰好粘花帶葉。荊天行目不轉楮,一邊看,一邊默記,後時不覺站起來,學著荊三山的樣子,比劃起來。
荊三山收拳站立,吐一口氣道︰「拳腳是基本功夫,你腳力不穩,與人對打,人家一夯腿踢過來,你還不得翻幾個筋斗。所以在練的同時,也要把馬步扎好,現在你就開始吧!」說完自去大石上端坐看著荊天行。
「扎……扎馬步?」荊天行一怔,「那得扎多久啊?」
「到太陽落山吧,除非你身旁出現一只小白兔,你可以去捉之外,否則一丁點也不能動。捉到了就可以休息,捉不到就繼續。」荊三山說完嘴角一揚,輕輕一笑。荊天行把臉一苦,他也知道沒有付出哪來的收獲,于是乖乖照辦。
………………
一束陽光透過縫隙灑落下來,荊天行臉上一滴汗水從臉頰滑落到下巴,待蓄了兩滴,堪堪粘連不住,于是又滴落在他微微顫抖的腿上。
「兔兒啊兔兒啊,快現身吧,再不來我的腿就要斷了……」他嘟嚷一句,抬頭看看天,突然覺得今天的太陽格外毒辣。這時萬籟俱靜,身後「絲絲」的傳來草葉聲,一只毛茸茸的兔子蹦跳兩下,左顧右盼,不時低頭啃兩口青草,堪堪的從荊天行背後行來。
荊天行想轉頭看看究竟,不過那兔子在正背後,哪里轉的過去,心癢不已,不知道是不是兔子,他也不敢動。于是忙使勁將顫抖的腿定住,怕把那東西嚇跑了。那兔兒卻是不慌不忙,專尋青女敕的草吃。直到荊天行又滴了三滴汗,它才游過來,荊天行一動不動,正要從他胯下鑽過去,荊天行慢慢低頭一看,茸茸的長耳朵,小尾巴,肥茸茸的一坨,不是他心中千盼萬盼的兔子還是什麼?他大喜過望,驟一彎身,雙手探去。那兔兒卻是敏捷異常。一覺草動,拔足便跑。
荊天行發一聲喊,哪能放它溜了。不過站了半日,腿酸腳麻,一動就撲了一跤,看著那屁顛屁顛的兔影,一咬牙又站起來又追去。荊三山坐在石頭上虛眯著眼楮,見荊天行追過去,也拔足奔去。
那兔兒忽左忽右,忽高忽低的蹦,荊天行哪里抓得住,饒是他使盡力氣,也不過堪堪跟著。這時荊三山的聲音傳來︰「行兒,深吸提氣,腳步不要點實,遁勢而行。」听到父親的聲音,荊天行忙依言照辦,蹲了半日,腰月復間蓄了一腔蠻勁,得活氣一引,只覺全身力道四溢, 的又緊追而去,左避右繞,不時遁勢跳起,眼看離那兔兒越來越近。
不想前方水聲淙淙,一帶溪流飛灑而來,橫斷兩丈來寬的一條深澗。荊天行耳中呼呼風響,哪里听得見水聲,只見那兔兒被追的慌不擇路,往前沖去,轉過一塊大石,騰地高躍而起,往深澗對面跳去,堪堪剛到對面,一只後腿猶自蹬騰半天才上去。荊天行緊隨而來,瞧見深澗,大駭之下,竟剎之不住。後面荊三山忙道︰「提氣躍高,翻身側轉!」
眼看就要沖下去,荊天行顧不得了,忙按父親所說,使勁一蹬,騰地跳起。借勢側翻一個身子,身體在空中腳上頭下的打了一個旋,凌空一看深澗,水花潑天,響聲回環,嚇得他忙一閉眼楮。說時遲那時快,一落地,雙腳堪堪站在對岸邊上,隨即一滑,他忙伸手拉住一根青藤,像那只兔子一樣,雙腳一番折騰,方才爬上去。
「好險!」他不由得心道一聲,回身一看,見父親站在石頭上,一臉微笑。荊三山見他站定了身子,也是松了口氣,遂道︰「行兒,剛才你使的就是輕身功夫,回想一下過程,那就是練輕功的法門,你記清楚了!」
「輕功?」
荊天行一愣,再看看面前寬越兩丈的溪澗,如果不是輕功,他又怎麼跳的過來?父親讓自己扎馬步盈蓄丹田之力,然後再讓自己追兔子,莫不是要讓自己練會這門功夫,當下欣喜不已,忙回道︰「是!」轉眼一看,見那兔子去得遠了,忙又道︰「爹爹稍歇,孩兒去把那只兔子捉回來,送給妹妹!」說完轉頭尋跡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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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邑趙世府邸,知事廳上,兩旁小案陳列,地燈搖曳,長簾高柱。正中鏤空虎屏下,臥蟲幾案邊,一身藍色深衣,博衣寬帶,下不分叉;頭戴高冠,組纓系頜,一撮灑須,端的威嚴。只見他濃眉緊鎖,深深地看著面前樺木長幾上比一般竹簡小上一分的袖珍竹簡,手指輕點案幾,臉現一抹憂色。
「來人,去叫公子來見我!」這人正是郡史大夫趙世,他剛剛接到一封密報。
堂下一男僕應諾一聲而去。少刻急急回來,手掌前後相並,躬身作禮回稟趙世道︰「大夫,公子不在院中,女侍告說他外出未歸。」
「混賬!」趙世把大袖一拂,怒道。冠上發笄顫顫。那男僕嚇得腳一軟,跪倒在地,諾諾不敢出聲。原來趙才去荊家撫恤回來後,一時又忘了荊蘭,與一些富家弟子尋那艷地,自去風流瀟灑。
趙世度步三圈,轉頭又對那男僕說道︰「公子回來時讓他來見我。」那男僕應諾一聲,道︰「大夫有什麼事,要不小的去把公子尋回來?」趙世道︰「不必了,他回來時喚他來見我就行了,郡校吳子英可在?讓他巡視完城邑後來見我。」一想到娘家小舅,他就要放心點,那男僕忙忙領命去了,吩咐已畢,趙世想想又向後堂走去。
後堂小院不大,布置卻精巧格致,居中一池碧荷,隱約一點芳亭,淺欄回繞,時花簇簇,艷而不嬌,整個小院總是似有似無的縈繞著淡淡香氣,把個小院裝點得別開生面。這里多作平時小宴之地,不少私客秘會多也在此。
一簇花邊,遠遠的一婦人錦花星點,耳珠亮顏,面如脂玉,細眉如黛,發髻悠悠三圈轉,笄釵芊芊六回環,借來花紅作桃腮,朱唇微啟貝齒白。一身錦緞紅紗衣,長冉寬衽,玉帶勾腰,不聞聲語,卻貴氣自逼。正是大夫夫人吳若姬,拿了一把三寸小刀,在那里削花。動合顧盼,姿顏清婉,真個人比花嬌!
趙世轉過一處假山,雖然已經是老夫老妻了,不過夫人姿態萬千還是耐人尋味,他兀自看了半天。不過一想到諜報之事,眉頭不覺又輕輕蹙起。一震衣袍,上前道︰「夫人有心了!」吳若姬見是自家丈夫,笑道︰「閑來無事,見這些花兒太過艷麗,我把一些剪掉,看著心靜一些。」
趙世道︰「夫人,花開花落總有時,這樣將其剪去,不是太也催時。如若人如此花,那如花生命不是一朝盡付。」吳若姬指著掉剪落地上的花朵道︰「老爺亦知,生死有命,這些花兒被剪掉,自有其原因。太過艷麗,光鮮四溢,遮了其他花瓣的光線和雨水。再有那些殘羸色褪者,既不能添色生鄉,又留之何益。」
趙世一笑,「夫人說得是,只是如果我們成為了這些被剪掉的花朵,又怎麼去享受這些還在枝頭上的花兒。」吳若姬一驚,幽幽轉頭問道︰「老爺此話怎講?」趙世負手向芳亭走去,吳若姬跟在他身後,只听趙世慢慢道︰「今日收到密報,都城邯鄲危在旦夕,不日將陷落……」
吳若姬失色道︰「趙國……要亡國……老爺,我們怎麼辦,逃跑嗎?」趙世又道︰「邯鄲城破,大軍將攻到這兒來,趙氏一族盡皆誅滅,逃?我們又能逃去哪里?現在秦軍勢大,逃去他國,別人還不擒了我們去邀功討好,怎能容我們?」
吳若姬听了不覺黯然,只覺命若艷花,花開花落有時,不過這時造就在別人的刀子下。自感一番,雙眼氤氳,幾要落下淚來。
趙世赧然一笑。「夫人不用傷嘆,到時能去哪就去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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