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曹丕的癥狀依舊沒有什麼好轉,而且他似乎變得愈發沉默了起來,讓大臣們不由擔憂起來,此時他們似乎都將希望寄托在了那個原本已經被人遺忘的「琴中王者」身上,那個倭人國的巫女雖然是化外之民,但是這笛音的魅惑之術,確實令人棘手,連古琴大家蔡琰都無法以音破除魅惑,這實在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此時,在那京兆王府,梅長蘇正對著荷花池喂著鯉魚,如今正值盛夏六月,用那一句「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來形容這池子的景象頗為合適,而此時梅長蘇那清朗至極的臉上卻沒有任何愉悅的神色,他喃喃自語道︰「這個家伙,到底還要躲多久,為了他,看來得犧牲掉經營了這麼久的棋子了……」
梅長蘇模了模自己的臉,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確實是到了該月兌下面具的時候了,也不知道那個家伙,還記不記得自己呢,他的手中忽然出現了一塊尺素,上面有一首《離思》——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當曹顯十分恭敬的來听取這位謀士的建議時,梅長蘇的臉上依舊顯得溫和無比,仿佛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動容一樣,就好像是一個修道已久的散仙。
曹顯雖為京兆王,但本人的才能卻是十分平庸的,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完全是听從了這位寒士梅長蘇的謀劃,說真的,他對那張位子並沒有太大的野心,平日里只想好好的過自己的小日子,能夠安閑的渡過一輩子就行了……
但有一日,當某人說出極其誘惑的說詞時,他承認自己心動了,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潛藏著野心,有大有小,之所以無法實現,完全是因為實力不夠,就好像每個人從小心中都有一個夢想,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卻會因為各種各樣的現實,而將其遺棄,但是,如有一個能夠幫你實現夢想的人站在你面前,用十分誘惑的語氣來蠱惑你的話,智商不太高的人往往就這樣進入了圈套。
梅長蘇的眼光,向來是不錯的,他選擇京兆王,便是因為此人的特點,他太安分了,安分到每走一步都要听他的地步,他太弱智了,只關心如何玩耍,但他卻也有自己的野心,那就是成為皇帝,並不是為國為民,只是為了更好的玩而已,若這樣的人成了魏國的皇帝的話,那可以想象,整個帝國都會敗在他的手上。
「殿下,時機已到,你馬上就可以真正的踏上那個位子了。」梅長蘇的臉上帶著一種高深莫測的笑容,用一種極其鼓舞人心的語氣說道。
而曹顯听了這話,臉上明顯出現了激動的神色,他馬上問道︰「先生,此話怎講?」
梅長蘇看了他一眼,心中罵了一句蠢貨,然後耐著性子說道︰「殿下可知如今皇帝陛下的狀況?」
曹顯那肥胖的臉上明顯出現了疑惑之色,他理所當然道︰「我,呃,本王怎麼會知道父皇的狀況,他難道終于想要立我為太子了嗎?是的,一定是這樣的吧,這就是先生說的時機已到?」
梅長蘇撫了撫額,只是淡淡道︰「算了,你就安心的等著吧,過幾日,你的生活,將會有巨大的改變……」
曹顯一听,果然臉上喜色更濃,一切听先生的果然沒錯,從一個曹氏家族的後輩,能成為如今的京兆王,可全是先生的功勞,等到自己當了皇帝之後,就將一切政事托付給先生,然後再好好的玩一玩……
梅長蘇轉過神去,嘴角帶著一絲不屑的冷笑,這樣的草包棋子,舍去了也無妨,反正魏國的一切和自己無關,他所要尋找的,就是那個人而已,他才不會相信,他下面的手段一出,那人還會坐得住!
……
洛陽城一時間有些風起雲涌的感覺,在一個月黑風高之日,魏國武林之中,皇宮之巔,兩大絕世高手決戰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天下,一位自稱擊殺昔日高手榜排名第八的女俠,終于將她的劍,向永遠是高手榜第一的天下第一劍客王越發出了挑戰!
如今曹丕被蠱惑消息已經算是被傳的眾人皆知,不少人都在期盼誰可以解救出他們的君王,奈何到現在,卻依舊沒有什麼進展,而此時又出現武林高手將在皇宮之巔比試的消息,簡直就是對君權最大的挑釁,但是,官方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于是,一時間魏國地下的武林勢力似乎都全部冒了出來,這武林江湖在吳國算是比較風靡的東西,但在這魏國,卻是絕對被禁止的,所謂俠以武犯禁,而如今卻因為曹丕的緣故,紛紛跳了出來,觀賞這場久違了的江湖盛況。
月圓之夜,皇宮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荀粲難得也湊了個熱鬧,對他而言,這就是一場原汁原味的古裝大戲,雖然至今他都弄不明白這個架空世界的修煉體系到底是什麼樣子,厲害的高手那是真厲害,但發現到頭來也就那麼幾位而已,根本就無法左右天下大勢。
王越一襲灰布麻衣,筆直的站立在那勾心斗角的皇宮之巔,他閉著雙眼,仿佛在拔劍之前,想要領悟一些什麼,他的雙手抱著劍,整個人的氣質似乎已經同懷中的利劍融合,他即是劍,劍即是他,人劍合一,稱為劍人。
而鐘秀則依舊穿著那黑色勁裝,她只是隨意站在那兒,自然就有一種宗師的氣度,她的身形在月光下,就好像一只伺機而動的獵豹一般……
周圍冒著被官方圍剿的江湖人士紛紛議論道︰
「天下第一劍客王越,果然已經達到了人劍合一的境界,也不知這個神秘女俠能否獲勝……」
「我看懸吶,王越是什麼人,高手榜上永遠的第一啊,他在武林中的地位,就好比昔日荀粲在古琴界的地位一樣。」
「昔日傳聞那位高手榜排名第八的史阿死于一場決斗之中,沒想到就是這位神秘女俠所為,也不知這位女俠師出何門,不會是那個南楚之地的俠義盟吧?」
「很有可能,我們魏國武林並沒有吳國武林發展的良好,因此高手並不多,主要是大家都沒法切磋,以後要考慮到吳國去發展了……」
「就憑你這三腳貓的功夫,去那高手如林的吳國的話,估計死的比誰都快!」
「怎麼可能,要不我們先比劃比劃?」
「來啊!」
……「賭局開了啊,賭王越勝的壓在這里,賭神秘女俠勝的壓在這里,大家一起來賭一賭啊……」
「我壓王越十兩……」
「我壓……」
……
荀粲抹了抹汗,其實他早就做了兩手準備,王越今日,必死,但以鐘秀現在的能力,還無法抵擋王越,所以像荀粲這種不懂武林規矩的人,自然會準備底牌……
在決斗之前,鐘秀忽然道︰「你學劍?」
王越道︰「我就是劍。」
鐘秀道︰「你知不知道劍的精義何在?」
王越道︰「你說!」
鐘秀道︰「在于誠。」
王越道︰「誠?」
鐘秀道︰「唯有誠心正意,才能達到劍術的巔峰,不誠的人,根本不足論劍。」
王越的瞳孔突又收縮。
鐘秀盯著他,道︰「你不誠。」
王越沉默了很久,忽然也問道︰「你學劍?」
鐘秀道︰「學無止境,劍術更是學無止境。」
王越道︰「你既學劍,就該知道學劍的人只要誠于劍,並不必誠于人。」
鐘秀亦不再說話,話已說盡。
路的盡頭是天涯,話的盡頭就是劍。
夏日的熱風吹過,但听到兩位宗師的機鋒對話,眾人只覺得冷颼颼的,有的甚至已經閉上眼,開始了傳說中的頓悟……
而荀粲則覺得周圍的蚊子太多了,他有些後悔喬裝打扮在這人群之中跟傻子一樣看傻子一樣的對話,但他心中又不太放心鐘秀,因為他總覺得這女孩有些死腦筋,還唧唧歪歪什麼,搞得真的跟決戰紫禁之巔似的……
兩人同時動了,並沒有像小說中寫的那樣,大戰百八十個回合,只是一個回合而已,誰只要疏忽一分,誰就會敗,這就是真正的宗師高手……
就在此時,荀粲忽然比劃了一個手勢,在兩人長劍相觸踫的那一剎那,忽然從黑暗中,飛出了一把犀利至極的飛刀,這個擲出飛刀的人,卻是昔日一直跟隨著兄長大人的影子——荀歡。
時間仿佛靜止在了那一刻,這把飛刀太過精妙了,若王越想要抵擋飛刀,則必定死于鐘秀的劍下,若王越抵擋鐘秀的劍,則會中此飛刀,不會立刻死去,但飛刀上,卻淬著劇毒,回去也是必死,荀粲從來不會出現任何計劃之外的事情,他既然要王越死,那他絕對活不了!
王越在這一刻思考了許多,其實他早就已經知道了結局,在他迷戀那天下第一的名頭之時,而這位神秘女俠,自始至終,都不在意什麼名聲,她只是為了追求武道而存在的,她的誠,讓王越自愧不如……
若沒有這把飛刀,他或許還能憑借經驗,力壓對手,但是,荀粲不會讓任何意外發生,兩人的劍都已經達到了巔峰的速度,鐘秀在那一刻,就算想要收劍也不能了……
王越選擇了死在劍下……
冰冷的劍鋒,已刺入了王越的胸膛,劍快得連鮮血都沒有濺出,但鐘秀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喜悅的神色,她這時,只想把那個家伙捆綁起來,狠狠的用皮鞭抽一頓,誰讓他多管閑事?
這樣的決斗,在鐘秀看來,是神聖而莊嚴的,但是,最終她卻是憑借宵小手段取勝,這讓鐘秀實在覺得心中難堪……
而這時的荀粲,已經消失在了人群之中,他要的結果已經有了,那位身為王越親傳弟子的家伙,連出現都沒有,這也能算弟子?假的!
果果,你又調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