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玉散人真的是你的話,不如這次洛水河畔的盛宴帶上我行不行?」
韓洛作為身上懷有不可告人目的的游俠,對于能接觸到荀粲之流真正的名門公,還是非常有必要的,尤其那荀粲還是他重點調查的對象。
吳順眉頭微微一皺,他遲疑道︰「這不太好吧,畢竟他只是邀請了我一人,若我帶不相干的人去,會不會不合規矩啊?」
韓洛切了一聲,故意激將道︰「不帶就不帶,找什麼借口,就當我剛剛的幫忙喂狗吃了,參加這樣的宴會,難道連個家奴跟班之類都不能帶?」
雖然知道這家伙對自己使用了激將計,但吳順依舊忍不住說道︰「那好吧,既然你願意當我的跟班,那我就帶上你,畢竟你的武功確實不錯。」
吳順主要是想到剛剛這個韓洛確實幫他解決了曹震的那幾個幫閑,要不然他還沒辦法把那個家伙揍得那麼痛快,這一起打過架之後,關系確實不一樣,帶上這家伙見見世面也無妨。
洛水河畔的宴會,真正的發起者當然並非荀粲,他才不喜歡去操心這些事情,準備這樣的宴會,那自然是要考慮許多東西的,以荀粲那遠離是非的性,自然只是坐享其成,而他去這次宴會,便給了發起者天大的面,這就是荀粲的底氣。
宴會發起者為何晏,那個名聲可以與荀粲相媲美的何晏,極端自戀的家伙,他這次邀請了許多在圈里赫赫有名的人物,不僅僅是荀粲,包括衛泓、傅嘏、夏侯玄等等名聲極佳的名門公,以及崔染崔建曹震等聲名狼藉的紈褲,總之,何晏辦事,向來好大喜功,廣撒網以保證來的人多,使得宴會熱火朝天,這樣他也會覺得倍兒有面。
不過有些人是絕對不會受邀的,例如那位傅家的傅嘏,他交友雖然不像荀粲那麼苛刻,但卻很有原則,他並不喜歡何晏、夏侯玄等人︰
何晏、鄧颺、夏侯玄並求傅嘏交,而嘏終不許。諸人乃因荀粲說合之,謂嘏曰︰「夏侯太初一時之杰士,虛心於,而卿意懷不可,則好成,不合則致。二賢若穆,則國之休,此藺相如所以下廉頗也。」傅曰︰「夏侯太初,志大心勞,能合虛譽,誠所謂利口覆國之人。何晏、鄧颺有為而躁,博而寡要,外好利而內無關籥,貴同惡異,多言而前。多言多釁,前無親。以吾觀之︰此三賢者,皆敗德之人爾!遠之猶恐罹禍,況可親之邪?」後皆如其言。
傅嘏認為何晏三人都是「敗德之人」,遠離他們就是遠離禍患,所以根本就不想和他們沾上關系,他不像荀粲那樣,可以表面上顯得親近,實則心中卻遠遠的劃開界限,而他認同荀粲,則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荀粲的才華。
傅嘏善言虛勝,荀粲談尚玄遠。每至共語,有爭而不相喻。衛季風釋二家之義,通彼我之懷,常使兩情皆得,彼此俱暢。
由此可見,荀粲與傅嘏之間能有良好的關系,衛泓在其中功不可沒,他就像一架橋梁,使得荀粲與傅嘏二人結交通暢。
洛水,伴隨著許多神奇的傳說。諸如河圖洛書的傳說,諸如秦始皇巡幸洛陽,祭祀洛水,忽有「黑頭公」自水中出,向他大喊「來受天之寶」,激動的秦始皇手舞之,足蹈之,放聲高歌︰「洛陽之水,其色蒼蒼。祭祀大澤,倏忽南臨……」
洛水兩岸一片清幽,向來達官貴人們舉行戶外活動的一個好地方,比如舉行上面所說的一些活動,加上近些年興起的美味燒烤,顯然這是極其利于散心與放松的好地方。
這時候的洛水,還是浩渺無際的一條大澤,漕船絡繹,駛于河心,帆檣林立,遮天蔽日。河邊則岸柳成蔭,芳草萋萋。
直通皇宮正門的一道長橋橫亙于洛水之上,橋上人車熙攘。這座橋叫「天津橋」,因為接連著皇城的正門,每天清晨,曉月尚高掛空中,橋上便車水馬龍,因此成為洛陽一景,被稱為「天津曉月」。
洛水邊上,清靜安閑。
一片空曠的河岸空地上,用竹竿插地,緊挨著河水圍了一圈布圍,只放出臨河的一面以觀風景,布圍里邊吹著篳篥,撥著箜篌,隱隱傳出歌樂之聲,看起來是某個大戶人家在此踏秋。
百丈之外另一處地方,也圍了一圈布圍,不過距河岸還有數十步距離,一些家僕下人正在布圍外面蒸煮烹炙,調制各種美味,肉香迎風飄散,而布圍正面的空地上,則有兩個力士正在相撲,帳圍之中,倒是一群鶯鶯燕燕,看起來是名門貴女出行。而觀其暗中護衛的數量,卻能讓人暗暗驚訝,因為那數量確實嚇人,顯然這些鶯鶯燕燕,來頭極大。
這時,又有一群人來了,鮮衣怒馬,一看就是非富即貴。
伴當的壯漢們一個個粗獷威風,中間簇擁著一位名聲赫赫的人物,此人正是何晏,他的胯下也是雄駿的遼東馬,他頭戴錦繡渾月兌帽,身穿翻領窄袖袍,腳下蹬一雙黑色鹿皮小靴,緊腰修背,風度翩翩。
何晏身材修長,細腰女敕臂,朗目如星,鼻如懸膽,只是一笑時頰上便有兩個酒渦兒,俏則俏矣,卻不免減了幾分男兒的俊朗豪氣,不過這也正常,畢竟他有個「粉面何郎」的稱號,就連敷粉這樣的行為,也是因為他而流行起來的。
而且何晏自認為自己的容貌天下第一,最愛如此華麗的打扮,或有人問,荀粲比他如何,何晏答曰,粲雖有風儀,然過于素,不如我也。能夠大言不慚的這樣說,足見他的自戀,況且何晏堅定的認為,容貌是不包括氣質的,要比氣質,他自然有些心虛。
在何晏一群人旁邊還有一匹高頭大馬,馬背上卻伏著一頭金錢豹,馴獸師緊緊隨在豹旁邊。
這大概是何晏馴養的寵物,身為安于享樂的頂級貴族,當然要養這樣帥氣的寵物,崔家的那位邪道音律大師崔染,甚至還養了一頭獅,有時看某些家奴不爽,就直接把他喂獅,以此為樂。
荀粲也有寵物,不過那寵物就顯得極其低調了,那只純黑的小貓咪,大小不過兩個手掌,可謂袖珍可愛,基本上是對付女孩的大殺器。
何晏一群人自然就是提前來這里布置東西,作為宴會的發起者,何晏親自做這些,是要將宴會弄得更加華麗完美,省得被那些赴宴者看扁了,尤其這次那個荀粲還要來,荀粲一來,那個衛泓必定也會來,衛泓一來,自然又會帶動一大批圈里有頭有臉的人物。
對此頗為開心的何晏,當然會讓赴宴者獲得無上的享受,他的女相撲隊與蹴鞠隊可向來名不虛傳,也不知這次有沒有人會給他帶來驚喜
一群人在洛水邊停下,似乎選好了地點,他們選擇的地點好巧不巧的,正在那兩處帳圍中間的位置。
很快,下人們便開始忙碌起來,幾個大漢拿了插竿開始插桿圍帳。另有人從車上卸下竹席氈毯、各色器物布置起來。
他們的到來並沒有引起那群名門貴女們的注意,來洛水邊游玩的人很多,誰有閑心去管旁邊是誰人扎下的圍帳。
那處貌似名門貴女的帳圍里面,此刻正有三個婦人圍坐在氈毯上,玩著酒令游戲。奴僕下人們在四下里恭立侍候著。
三個婦人中間,放著一只玉制的烏龜,碧色的烏龜背負著一個蠟燭狀的高筒,整個玉龜和蠟燭狀的筒是由一塊完整的玉石雕刻而成的,筒上還鏤刻著蓮花狀的鈕瓣。
筒內放了一把玉制的長籌,一個婦人抽出一支,看了看玉籌上刻的字,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放!哈哈,這一輪我不用喝了。」這個婦人雖然衣著錦繡,巧施脂粉,可是依舊掩飾不住她的老態,只是因為保養得宜,所以她的皮膚比較細女敕,再加上頭上戴了烏黑的假發套,遮住了那一頭白發,所以看起來年輕一些。
然而歲月不饒人,畢竟是過了六旬的婦人了,她臉上的皺紋就像那龜背上的鏤刻一般清晰。另外兩個女則不然,這兩個女看起來都還只是雙十年華的模樣,芳姿嫵媚,艷麗無雙。
其中一個妙齡少婦斜臥于榻上,身著一襲大紅牡丹衫,外披一件白色的紗衣,下著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裙幅褶褶,被陽光一照,如雪月光華般輕瀉于地,襯得她那婀娜柔美的體態更加性感誘人,讓人覺得簡直就是個禍國殃民的妖女。
而那個成熟嬌媚的少婦並未如那老婦一般身著盛裝,她那一頭烏黑靚麗的秀發只是用一條發帶束起,兩縷青絲便分垂于削肩之上,將她那因為略寬而顯得有些剛性的下巴掩得尖尖的,韻味便俏皮起來,但不可否認的是,她整個人身上,都充滿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王霸之氣。
大約用「女王」二字,可以完美的形容這個少婦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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