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天瑯咬牙。「未央是我妹妹,我為何要放開?」
李重熙眯起眼。「因為未央現在是我的妻子,是東巽國的太子妃,將來有朝一日,也會是廣朝的皇後,該放開她的自然是你——」
「皇後?」竇天瑯冷冷一笑,真想扯下他臉上虛偽的面具。「你怎麼不說她是你稱帝的棋子,沒有她這個皇後,便不能有你這個「皇帝」?」
李重熙的眼色因他的話而轉為冷硬。事到如今,他即使辯解,又有何意義?
兩國聯軍正在攻打宣城,此時民心不得動搖、軍心不得有叛,就連竇天瑯知道的故事、今日的對峙,一個字都不能泄漏出去……
「天瑯弟,如今南襄國的兵符皆在我手中,殿外也都是我的人馬,你的護衛桓玄也已落入我手,我不想你我兄弟失和,請你放開未央,我們好好談談吧!」這是他最後的寬容,若他無法心平氣和,他也不得不動用其他手段。
竇天瑯拂袖。「不必了!我與你無話可談,未央我也要帶回南襄國去——」
「哥哥!」
李重熙被他激怒,黑眸徹底轉冷,甚至陰沉幾分。
沒人能從他身邊帶走未央!她是屬于他的,永遠都是屬于他的……死去的蕭元展既然不行,竇天瑯當然更是不行!
他隨即出聲。「崔暐。」
崔暐立即帶人入殿。「是,殿下。」
他冷冷下令。「把南襄王暫時軟禁起來,看來他兵前發病,是需要好好養病了。」
崔暐立即上前架住毫無武功的竇天瑯,竇天瑯與未央瞠目驚詫。「李重熙,你竟然——」
未央也嚇壞了,不敢置信地望向李重熙。「重熙哥哥,你怎麼可以軟禁哥哥?你放了他吧……」
「未央,不要求他!」竇天瑯認清時勢,只怪自己一時失察,如今只能束手就擒。「看見了吧?這就是你的重熙哥哥,這才是他的真面目!他根本不在乎你我兄妹,只想著如何利用我們登上帝位——」
听見他的話,李重熙的眼色更陰冷了。「看來南襄王病得還不夠重,崔暐!」
「是。」崔暐領命,便朝竇天瑯頸後下手,他立刻昏迷過去。
「哥哥!」未央情急地要去抓他,可李重熙卻握住她的手,不讓她再上前。
她又驚又詫,又懼又恐,原本還不相信哥哥的她,如今只能復雜心痛地看著李重熙。「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哥哥說的都是事實?」
難道他真的利用她,還設局殺了天彬哥哥?
現在,他連她唯一的哥哥都要下手……不,不可能!重熙哥哥那麼溫柔、那麼愛她,怎麼可能傷害她的親人,怎麼舍得她難過?
她找到一個能為他辯解的理由,想再次信任他,也信任自己。「重熙哥哥,你快說事情不是這樣,你會馬上放了哥哥,不會把他軟禁起來。天彬哥哥也不是你殺的,出月也不是細作,一切都是哥哥誤會,你就這樣好好跟他解釋吧……」
李重熙接觸到她著急的眸,見她的淚珠像斷了線地墜下,他的心也為之震動。這一刻,他好想勸她別哭,讓她不再傷心……
然而,他只是握緊了拳頭,把那些憐惜壓下心頭,然後冷冷覷著她,逼自己無情。
「你哥哥有些事沒說錯,竇天彬是我下令殺的,出月也是我派去南襄國的,至于你……我的確利用過你。」
未央一瞬間僵愣,彷佛內心堅固的城池終于擋不住千軍萬馬的攻擊,毀了。
她對他的信任、對他的愛情,還有對他的了解……都抵不過他這句話。
而她自以為幸福的小天地也完全支離破碎,碎得四處飛裂,彷佛不曾擁有……
「至于你……我的確利用過你。」
未央失魂落魄地坐在寢殿。
他說,他利用了她。
哥哥說的都是真的,無論他是不是「子玉」,無論自己是不是他記得的那個小泵娘,他都利用了自己,利用她的感情取得哥哥的信任,得到他想擁有的天下。
「公主……」見未央突然掉下眼淚,被李重熙派來照看她的出月,也不得不擔心。
她是細作的事實已被竇天瑯發現,由不得抵賴、後悔,但她的心底也難過不已,尤其是面對毫無心機的未央。
「告訴我實話,出月,哥哥被暗殺的事是他的計劃嗎?」事到如今,她還是不知如何把出月當敵人,她一直對自己那麼好,若三年來的相處、感情都是假的,她還能相信什麼?
「絕對不是!」出月皺眉,斬釘截鐵地否認。「是殿下洞燭機先,早些發現了南襄國的情勢,知道兩位王子可能下手,才派人一直跟著我們。公主,其他事都是真的,就這一件,你千萬別想錯了……」
或許是知道公主想听听自己的解釋,主子才特意派自己來守著她吧?
她咽下苦澀的淚水。「你說其他事都是真的……那麼他的確利用我,也利用哥哥,甚至天彬哥哥也是他殺的?」
「這……」出月低下頭,沒法否認。「雖說如此,可是公主,殿下他是真心待你的,這點出月願意以命作證……就連他命我殺了天彬王子,那也是因為他舍不得公主受罪,要天彬王子付出代價。」
「他如果真心待我,怎會利用我?又怎能無視我的哀求,把哥哥關起來?」她喃喃自問,用理智逼自己不要再錯下去,重熙哥哥根本不愛她!
她錯了!錯得離譜,可是……當她想起他冷漠的神情,胸口的疼痛卻不是因為自己,而是那個陰沉得令她難過的男人。
那一刻,她清楚自己的心還是有他,否則不會听到出月說他是真心待自己的時候,受傷的心竟會一時動搖,還想相信她曾擁有的幸福不全然是謊言……
她該怎麼辦?
她沒法恨他,因為在她還是小泵娘的時候,便已經喜歡他了,長大之後,也是她先接近他,一直纏著他,如果他利用了她,也是她先給了機會,是她先笨笨地喜歡他的……
只是哥哥如今被關,性命堪憂,她怎能只顧著哀悼自己的命運?
想著,她用力抹去臉上的淚痕,深深吸氣。「出月,我知道你是他的人,可是我求你,看在哥哥過去對你好的分上,你救救哥哥吧。」
出月是李重熙的人,可也是哥哥的身邊人,她只能抱著微小的期望,希望出月並非完全無情。
出月困難地回道︰「公主……你別緊張,殿下他絕不可能傷害王上,他只是暫時希望王上冷靜而已。」
「可是哥哥有病在身,他受不了折騰的。拜托你,出月,你幫我找出哥哥的囚禁處,讓我去救他好不好?」
「公主……」未央的話並非無道理,沒人比她更了解竇天瑯,若就此被幽禁,後果不知會如何。
她本以為身分曝光之前,自己便能離開竇天瑯,便不會害了他,怎料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我只希望哥哥能平安無事,天彬哥哥已經死了,我救不了他,不過哥哥我一定要救他!求求你,出月……」或許,她不該奢望出月,可現在,她只能求她了。
出月凝望著心急的未央,心緒波濤洶涌,掙扎萬分。
李重熙曾救過她一命,因此她誓死效忠他,可竇天瑯也曾救過她一命,她不能眼見他殞命,該怎樣,才能真正了結他們之間的恩怨?
「我明白了,我會帶你救出王上,但一切都要听我的主意,可以嗎?公主。」
待她救出了竇天瑯,還了他給的恩,她就要向另一個恩人請罪,親手將他賜予她的性命交還給他——
來到舒城的崔有忠拜見李重熙時,也听聞了南襄王竇天瑯的事。
崔有忠見過李重熙後,在門外見到了兒子崔暐。
「暐兒,我听殿下說了,南襄王已經被軟禁起來了,對吧?」
「是,是白露宮極隱密的一處,絕對不會被人發現。」
「嗯。」崔有忠沉吟一聲,像是還有什麼事不放心。「殿下雖囚禁了南襄王,但南襄王的妹妹還是太子妃,難保殿下不會一時心軟,做出錯事……」他听說李重熙對太子妃十分喜愛,他現下是能狠,但對枕邊人又能狠多久呢?
「您的意思是……」
「夜長夢多,看來得早早為南襄王安排後事了。」只要南襄王「病」死,他們的最後大患就算除了,而如今等同他們禁臠的南襄國也能盡入手中,為了李重熙的大業,此舉他勢必為之。
「您是想下手殺南襄王?可這樣一來……」崔暐神色一變,父親想為主子解決後患固然沒錯,但此舉若不讓主子同意便要進行……
「暐兒,為父這麼做都是為了殿下好,難道你要看著殿下的大業功敗垂成嗎?」崔有忠對他丟出一記冷眼,要他記住目的。「你記好,為臣者必須幫助主子走對路,若主子走錯路,你就是死也得為他先剪除障礙。為父一生最後悔的,便是未替文慶太子除掉李厚,你知道嗎?」
當年的他就是沒實時為文慶太子除掉有野心的弟弟李厚,任憑太子的善良仁慈害死自己,這次,他必不再重蹈覆轍,一定要保李重熙順利登上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