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自以為理直氣壯、原本以為只是他亂吃飛醋、原本以為只是他……原來,自己也不完全是對的,甚至,還錯得更多?
「好了,別吵了,彼此也好好冷靜想一想。」李士瑛分別拍拍夫妻倆肩膀。「把散落一地的東西統統撿起來,這可是花錢買的,不要糟蹋食物。」
夫妻倆雖然還在氣頭上,還是乖乖地撿拾滿地的青蔬。
李士瑛想著架也勸妥了,可以走人了,哪知道卻見女兒竟杵在門口發怔。
「怎麼,嚇呆啦?」她伸手在女兒面前揮了揮。「走了,回家。」隨即拉起女兒的手就往外走。
萬禮棻走著走著,這才慢慢從恍惚中回神。「媽,我覺得自己是翻版方先生耶。」她吶吶地說。
李士瑛頓了頓,听懂了她的意思,哂然一笑。
「你才知道唷,若以道理論斷,他的確沒有做錯,然而從情感面來看,他可以做得更好。」
見女兒沒有否定辯駁,李士瑛想著她該有所省悟,不由得加深了唇邊笑意。
「不過,凡事也該多往好處看,不可否認,宸淏原本放蕩不羈的性格的確因為你而收斂不少,是非常難能可貴的事情,你鐘阿姨不止一次興高采烈地對我說,這可是她家宸淏有生以來品行最乖巧的時候!」
聞言,萬禮棻內心陰霾頓時一掃而空,忍俊不禁,噗哧一聲笑了開來。可見那男人是從小皮到大吧?
哎,看來不道歉是不行了,只是她臉皮薄,直接低頭認錯,好像很糗很沒面子。
不過,都冷戰了這麼多天,總得想個辦法突破僵局才行。
真不知道薛宸淏這些天是怎麼過的?現在又在做什麼?該不會,和她一樣等著對方主動來認錯妥協賠不是吧?
唉,不論問題解決或沒解決,怎麼都免不了煩惱啊?
薛宸淏這些天是怎麼過的?
他繃著臭臉,生氣、懊惱、傷心、失望……無端牽連無辜的第三者,渾身散發強大怨氣,無論上班還是下班,仿佛隨時頂著朵黑雲,陰晴不定的脾性,忽而打雷閃電又驟然下起傾盆大雨。
如果不想把一干閑雜人等或者重要角色得罪殆盡,他最好還是乖乖一人獨處來得妥當,因此,這天下班後他把自己關在家里,像顆馬鈴薯似的杵在電腦前,卯起來猛打怪,殺氣騰騰地把那些怪物全當成是那個涂姓妖孽,殺他個片甲不留。
這可惡的女人還真狠心,薛宸淏忍不住喃喃抱怨,那天他都已經氣到七竅生煙,她居然還能無視他的感受,轉身走向那個渾球,甚至還說出類似分手的絕情話!
整整七天,一百六十八個小時,一千零八十分鐘,六十萬四千八百秒!他消失了這麼久,她竟然也不擔心,就這麼不把他放在心上!
哼,她八成認為,他鐵定很快就會現身涎著笑臉向她賠罪,絕不!這回他可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無論如何絕對不會再輕易低頭……
只是既然都已經打定主意,他干麼無時無刻留心電話鈴聲,還讓電話二十四小時都處于開機狀態?
想著想著不免悲從中來,難道他們的感情如此不堪一擊?難道在她心中,他甚至連個涂永賓都比不上?嗚嗚嗚……
「不過叫你假日來開個小會,就這麼不舒服啊?」穆諺書皺眉看著薛宸淏,這人不但在討論公事時大膽放空,還忽然捶起心肝。
「不是,是心情郁卒啊!」薛宸淏作勢拭淚,好不委屈。
「你的心情起伏落差還真是劇烈啊,之前天天春風滿面,走路有風,最近卻老是繃著張臉,難道是被人倒了會,還是內分泌失調?」旁座的霍正軒一臉正經,卻語出調侃。
「是情傷啊!情傷啊!」薛宸淏歇斯底里的狂嚎。「愛情,真是折磨人的東西!」然後崩潰地趴桌低嚷。
哇咧……這是演哪出?穆諺書和霍正軒面面相覷。
盡避早習慣薛宸淏無論事情好壞,總愛夸大其辭的睥性,卻從不曾是因為感情問題,可見這回他是用足了真心,不過,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曾經游戲人間的浪子,如不經過重重試探、層層考驗,怎能記取教訓,好好珍惜得來不易的真情摯愛。
「可憐的孩子。」霍正軒也只能拍拍他肩膀,幫他加油打氣。
倒是穆諺書提出了還頗貼心的提議。「別說我不夠意思,今天就舍命陪君子,和你一起去喝兩杯,把煩惱忘掉。」
人雲,借酒澆愁愁更愁,殊不知,總得先一醉解千愁後,才有能耐擔心是否愁上加愁。
聞言,薛宸淏霍地抬起頭,夜店?喝醉?萬禮棻不喜歡,繼而又想,可那又怎樣?反正她都沒把自己當回事,那麼他又何必在乎她的喜惡?「好,」帶著點負氣,他豪氣干雲地說。「今晚就來個不醉不歸。」
得以自由出PUB的男女,若不是非富即貴,就是外型獨樹一幟的俊男美女,置身其中,依然卓絕群倫者當數薛宸淏、穆諺書和霍正軒三人!
他們不只外型昂藏偉岸,玉樹臨風的翩翩氣質,更是教人目不轉楮,三人才剛踏入店內,隨即引起一陣小小騷動,驚嘆、耳語聲四起,連吧台酒保老K也未能免俗,不過卻是因為想起自己的承諾——關于軍中同袍涂永賓的請托和計劃。
老K轉身交代了另一名酒保。「吧台你看一下,我去打個電話。」拿起手機,他走出吧台,尋了個較安靜的角落,打電話找涂永賓。
「欸,你要我幫你留意的那個男人,今天來了。」
電話彼端的涂永賓喜出望外。「太好了,那麼我們就照既定計劃進行。」
「不過,你動作要快!」老K不忘叮囑。「不然等你人到,他卻走了,豈不功虧一簣!」
「別擔心,我會注意的。隨時保持連絡唷。」嘿嘿嘿,今晚,可有好戲看了。
晚上近九點,萬禮棻開著福斯金龜車前往某個路口與涂永賓會合。
「涂大哥,你說我男朋友到底怎麼了?」萬禮棻坐在駕駛座上,問向車窗外的涂永賓。
方才她在家里,突然接到他的電話,劈頭就說︰「不好了,我好像看見薛宸淏自己一個人在夜店里,喝了不少酒!萬一真的是他,是不是要把他帶回家,比較妥當?」
他為什麼又跑夜店、喝醉酒?難道是因為她嗎?萬禮棻不由得擔心了起來。
謝絕了涂永賓開車到她家接她一起到夜店一探究竟的好意,除了避嫌——經過上次在壽司小棧外那件事後,她決定,無論涂永賓是否對自己有意,還是盡量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比較好——此外,也想著萬一那人真的是薛宸淏,自己開車也好方便載醉酒的他返家。
一踫面,就听見涂永賓欲言又止。「我想那個人應該是他沒錯,人已經喝醉了,而且……」
「而且什麼呀?」她蹙起眉頭,急急追問,要說不說的,教人感覺更加不安!
「哎,還是等你自己親眼看看比較好。」他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那好吧,麻煩你帶路。」她握好方向盤,準備跟著他的車。
內心隱約可以猜測得到涂永賓欲言又止的狀況會是什麼,一顆心像掛了十五個水桶般,七上八下。
刻意忽視她的這段時間里,他又故態復萌,開始留連聲色場所?好不容易戒除的醉酒惡習,為何如此輕易再犯?不是已經收拾玩心、改過向善,難道他又開始游戲人間?
她心情復雜,既擔心他,又害怕會看到令她失望的狀況……
苦水吐多了,酒也喝得不少,輪番喝了好幾回後,酒量不好的霍正軒,在陣亡前已經先行離開;穆諺書則因為巧遇熟人,暫時離座去打聲招呼;薛宸淏因為心情不佳喝茫的速度更甚以往,一個人落單之後,還繼續喝著悶酒。
「嗨,可以請我喝杯酒嗎?」
一名身穿V領包臀連衣裙的性感辣妹,拿著只剩冰塊的威士忌酒杯,大方地靠向薛宸淏,涎著笑臉討酒喝。
薛宸淏抬眸瞥了她一眼,無所謂地揚了揚手示意。
「謝謝。」辣妹自動替自己斟了杯酒,然後往薛宸淏貼得更緊,拿酒杯踫踫他的杯,曖昧地嚷。「一個人喝酒多悶啊,我陪你喝啊!」
「跟陌生人喝酒才悶吧。」薛宸淏快快不樂地將杯中琥珀色液體一飲而盡,濃烈辛辣嗆皺了他的瞼。
他把杯子一擱,辣妹就立刻替他把酒倒滿,整個人已經挨坐得幾乎要將自己癱入他懷里。
「那我們可以快點變熟啊!」辣妹在語意中暗示,眼神和小動作都蘊含了勾引的意味。
「我現在不能隨便跟別的女人熟,我啊,名草有主了。」對她的勾引視而不見,他即使醉了,還是直白的昭示自己心有所屬。
「那有什麼關系?我又不是要當你的小三,我們只要……」她更加肆無忌憚,俏臀開始輕蹭他腿側,一雙手也開始不安分地游走,眼看就要深入禁區。「開心就好。」
薛宸淏搖搖頭,長腿往旁移了移。「不行,這樣我女朋友會傷心。」順道也閃開了那只企圖使壞的手。
「你不說,我不說,她不知道就沒事啦……」辣妹完全不死心,再接再勵,這次則是八爪章魚似地,整個人已經纏上他。
薛宸淏冷不防就這麼被纏抱住,迷蒙醉眼定定地與她互視,唉,醉了,眼前的女人成了三頭六臂的妖怪……
辣妹心想就要成功了,嘴角勾起魅惑笑容,眨著眼睫放電,等著他開口邀約,片刻,薛宸淏也終于開口——
「我、不、要,哼!」他擲地有聲地拒絕,掙月兌了八爪章魚般的箝制,遠遠地挪開兩人距離,還把頭撇開,兀自又開始喝起酒。
辣妹一愣,這男人的模樣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反而像個風流種,怎麼可能對送上門的便宜無動于衷?
只是裝腔作勢?以退為進?那麼讓她再確定一下好了……這次則是正面交鋒,整個人就往他大腿上坐,大腿小腿加臀部,卯起來磨蹭他,擺明了勾引誘惑。
「專情的男人更有魅力呢……」
「你這是在做什麼啊?是皮在癢哦?干麼一直蹭我?」薛宸淏踉蹌起身,讓辣妹險些摔落地。
吼,感覺很不舒服……他直接坐到另一張椅子去,煩躁的下逐客令。「小姐,酒喝完就請吧,我心情超差,不要再來煩我!」
「你!」辣妹勾引失敗,懊惱氣結。
她都已經磨蹭到這種程度,他還不明白,竟然說她是皮在癢?
「小姐,請你離開吧,我要帶他回家了。」一道低柔嗓音陡然出現,立刻昭示所有權。
「你又是誰?」辣妹好奇打量這一身裝扮輕便卻不掩清麗的女人。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只要他知道我是誰就行了。」萬禮棻繃著臉,走過來攙住他臂彎,方才他們的對話,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對于勾引自己男人的情敵無須客氣。
薛宸淏吃力地眯眼盯著萬禮棻,像在確認她是誰。
他是醉了有幻覺還是怎麼了?萬禮棻怎麼可能出現在這里?不,這人一定只是長得像而已,禮棻不可能來夜店的!
「你哪位?」薛宸淏疑問,可這一問卻恰巧扯了萬禮棻的後腿。
「他也不知道你是誰耶!」辣妹逮著機會嘲笑她。
醉得連人都不認得了引萬禮棻頓時覺得顏面盡失,克盡全力才能忍住不從他的腦袋瓜巴下去。
「薛宸淏,連我都不認得,你麻煩大了!」她扯住他,卻被突然冒出來的男人展臂阻擋。
「我是宸淏的朋友穆諺書,請問你是?」穆諺書訝異自己才離開沒多久,這里就一團混亂。
還有,這女人一身素雅,脂粉末施,不像是出入夜店的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他不過去跟熟人打聲招呼,難道就錯過什麼好戲?
「萬禮棻,宸淏的女朋友。」
萬禮棻抬眸看向這儀表不凡、散發尊貴氣韻的男人,對他的名字,莫名有種熟悉感,好似曾在什麼人的口中听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算了,不重要,醉醺醺的薛宸淏才是她現在要傷腦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