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搬家,孟塵的心情有點復雜。前世今生,他腦海中關于家這個概念,只存在于和劉曉雲共同生活的日子里。那是他的愛人,那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
沒有愛人的家,只是鋼筋水泥的囚籠。
孟塵心里很清楚。
雖然和肖鳳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天,對于她,孟塵心底更多的,卻是種哥哥對妹妹般的感情,是一種家人之間的相濡以沫。
把這種感情發展成愛情,不合適。
或許曾經在他心底,也泛起過一絲愛的火花,結出過一朵花蕾,但很快便凋謝了。那個花骨朵,屬于劉淑妍。可是在不可預知的命運之下,兩人注定只能漸行漸遠。
壓下紛亂的思緒,長嘆了一口氣,孟塵走出了家門,穿過人來人往的街道,打了個車,朝著目的地揚長而去。
紅星小區,是個還算高檔的住宅區。清一色的獨家小院,豆腐塊般整整齊齊的碼放著。雖然地理位置有點偏僻,在這寸土寸金的城市里,也算難能可貴了。肖鳳在二手房交易市場看到這座房子,經過實地考察,很快便被這個幽雅清靜的地方吸引了。在葛半仙和林思夢的大力支持下,很快便交了訂金。石頭倒是無所謂,反正他孤家寡人一個。
到了地點,看到肖鳳等人和房屋中介都在翹首等待孟塵有點奇怪,開口說道,「怎麼都在這站著,定好了就去簽合同去,不是跟你說了麼,我沒意見。」
肖鳳白了他一眼,「要有錢我早去了,等你干什麼?」
孟塵不禁莞爾。隨手從口袋中掏出張卡遞過去,很是輕松的說道,「給,去吧,你學法律的,合同我就不看了。辦了過戶之後再去買家具,我今晚等著睡新房。」
「一起去吧。房產證上還是寫你的名字比較好。」肖鳳一本正經的說道。
孟塵倒是沒想到這茬,這套房子他還真看不上,只不過暫時的一個落腳之地而已。礙于肖鳳的執拗,苦笑一聲,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奔向跟房主約定好的地點。
小區附近一家格調還算不錯的飯館包廂。依國人的習慣,這頓飯是免不了的。
很快,菜便上來了。不知是不是出于職業習慣,客人還沒來,肖鳳卻先動手夾了一筷子菜,咀嚼幾下,呸的一聲吐了出來,連忙拿清水漱口。
「這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難吃?」
听到這話,葛半仙臉上浮現出滿意的表情。這些天苦練《伊尹手札》上記載的東西,肖鳳的廚藝,已經達到了一個極佳的水平。對于尋常大廚做出來的飯,自然是有些看不上眼。
「湊活著吃吧,晚上回去你在給咱做一桌好的,也算恭賀喬遷之喜了。」孟塵揶揄的笑道。
話音剛落,包廂的門被輕輕推開了,門前俏生生的站著一個人。是個標準的美女,五官精致,秀發飄飄,一身潔白的長裙,襯托的整個人仿若一朵空谷綻放的幽蘭。
「請問是你們要買我的房子嗎?」。美女開口了,聲音如同黃鸝低鳴,清婉悅耳。
見到是正主來了,孟塵站起身來走到門前,客氣的應酬道。
「是。你好,我叫孟塵,很高興認識你。」
「你叫孟塵?」美女似乎是有點吃驚,很快便不露痕跡的掩飾了下去。「恩,很高興認識你,你叫我小白就行。」
小白,正是當時接受王力的雇佣,但卻誤殺了王一山的那個小白。兩人並不認識,誰也沒有想到對方,似乎冥冥之中真的有一只命運的打手,他們居然卻以這樣的身份,在這種場合見面了。
孟塵只是感覺有點好笑。這美女,名字還真有點奇怪。不過看她俏臉白皙,皮膚晶瑩細膩,仿佛凝固的牛女乃一樣,卻也很是配的上這個名字。
看到慢慢的一桌子菜,小白的臉上有點為難,遲疑的說道,「抱歉,要不現在咱們馬上簽合同怎麼樣?我趕時間,飯恐怕是不能吃了,這頓算我的。」
「也好。先進來吧,進來簽合同。」看起來對方爽快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孟塵也就欣然同意。
小白蓮步輕移,施施然坐下。剛剛坐定,就發現對面有個目光死死地盯著自己,抬頭一看,是個硬漢般的中年男人,長的不算英俊,但卻有一種很吸引人的特質。
一向對自己容貌很有信心的小白也沒多說什麼,反正做完這單生意自己就要離開了。
奉上一個甜甜的笑容,隨即專注的拿著合同,仔細的看了起來。
對面,一直盯著小白看的,正是石頭。心志堅毅遇事不驚的他,現在卻仿佛抽風一樣。臉上的肌肉顫抖著,身體也忍不住的哆嗦,心里泛起了驚濤駭浪。
剛才孟塵堵在門口,他沒有看到這個身影。等到坐下,認真的打量了一番,他才發現,眼前的這位女子,容貌之間,和自己的女兒竟然有八分相像!尤其是笑起來的樣子,簡直就是從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
但是事隔幾年,石頭也不太敢確定這就是離家出走的女兒,壓抑著心底的驚駭站起身來。強自鎮定著有點顫抖的聲音,「我先上個廁所,你們慢慢談。」
石頭緩緩的走到小白背後,裝作若無其事的瞟了一眼,他的呼吸頓時變得急促起來。眼楮瞪直了,看著眼前小白背後脖頸上那道淺淺的疤痕,奇形怪狀的疤痕,好似一個彎彎的月牙。
石頭的眼眶不由得濕潤了。看到那個月牙,他已經確定了,這絕對是自己的女兒!
疤痕是女兒年幼時,被醉酒後的自己打了之後留下來的。
呆呆的看著女兒,石頭心中狂喜,卻又放佛想到了什麼,眼神倏忽暗淡下來。步履匆匆的出了門,直接拐進了衛生間。
把水龍頭開到最大,讓冰涼的冷水沖刷著腦袋,石頭冷靜下來,整理著紛亂的思緒。
一些問題在他心中久久的回想著。
時隔這麼多年,女兒還會記得自己嗎?就算是記得,她心里更多的也應該是恨意吧!
女兒這些年從事什麼工作,在哪里工作,是不是已經結婚生子,她的生活還幸福嗎?
石頭一無所知。
如果相認會打破女兒平淡生活的話,作為一個父親,我寧願不去相認。
出神的想著這一切,石頭不由點燃了一根煙。裊裊青煙中,臉色很是復雜。心底最柔軟的那塊地方,放佛被尖刀不停的攪動著,生疼生疼。
石頭都快要窒息了。然而血脈之中的天然聯系,更讓他的心,猶如被翻滾的巨石不斷的砸著。一個念頭閃現,久久的咆哮著。
「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很可能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
一枝煙的功夫,石頭下了決定,狠狠地把煙頭泯滅,擦了一把臉,匆匆返回了包廂。
包廂里,合同已經簽完了,把支票小心翼翼的放到包里。小白站起身來,正準備出門,卻被闖進門內石頭一把拉住。
「等等!」
感覺著胳膊上傳來不小的力道,小白皺起了眉頭,她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竟然如此孟浪,冷冷的說道,「什麼事?請直說。」
「小月兒?」石頭聲音低沉。
听到這話,小白的臉色猛地變了。難以置信的問道,「你是誰?」話音還未落地,已經閃電般的出手,掐住了石頭的喉嚨,咬牙切齒的說道。
「你是誰?快說!」
石頭卻仿佛根本沒有感受到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表情呆滯,陷入了對過去的回憶之中,嘴里似乎是無意識的呢喃道。
「爸爸,為什麼月亮能在天上飛,小月兒卻不能呢?」
「傻孩子,等你長大了,你就能像月亮一樣飛了。」
「爸爸,媽媽是不是早就飛到月亮上了?」
「恩,小月兒一定要快快長大,去月亮上把媽媽接回來。」
听到這段對話,小白的臉上變得滿是煞白,手不自覺的松開了,猛然轉身,飛快的朝著門外跑去。剛跑幾步,卻發現自己沖到了一個男人的懷里,男人雙手仿佛鐵條一般,緊緊地箍著自己的身體。
摟住她的,正是孟塵看情況不妙,情急之下做出的反應。
「放手!」小白面色緋紅,慌張的叫道。
「有什麼事,說清楚了再走。」孟塵放開了手,卻依然戒備的守在門口,沉聲說道。
「孟塵,她要走就讓她走吧,是我做錯了。」看到女兒不願理睬自己轉頭就跑,石頭仿佛全身的力氣都消失了似的,癱坐在地板上。
小白的腳步頓住了,深深的埋下了頭。房間里的人都猜到了結果,一言不發。
凝重的氣氛,快要把人窒息。
許久之後,小白緩過神來,面色平靜下來,一字一句的說道。
「這、些、年、來,你、去、哪、了?」
仿佛看到了曙光的希望,石頭猛地站起身來,結結巴巴的辯解道。「小月兒,我,我,我都在關注著你,真的!十年前,十年前任務失敗,我沒臉回家,一直在家族附近喬裝打扮,修鞋的,賣糖葫蘆的,你還記得嗎?
還有那次,那次你在家門口差點被人拐賣走了,是我出手把那人嚇跑的。
還有那次,你在學校被人欺負了,第二天欺負你的人就沒能上學,那也是我找人做的。
你還記得每年過年時,枕頭下面的泥人嗎?那不是三叔給你的,那是我,是我偷偷塞下去的!」
石頭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已經是淚流滿面。
「女兒,我不是不願意見你,只是我已經成了家族的罪人,不想打擾你,打擾你平靜的生活,只想讓你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能偷偷的看你一眼,我已經很滿足了!」
「可是你十六歲那年,卻孤身一人跑出家門。我走遍了大江南北,發了瘋似得尋找你,卻根本找不到。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現在,老天有眼,我終于見到了,終于見到了!」
眼淚是會傳染的,听著石頭的句句哭訴,小白淚水奪眶而出,踉蹌跑過去,緊緊地抱著石頭。
清晰地感覺著兩人頻率一致的心跳。
「爸爸!爸爸!我是出去找你的,我也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我離開家,找了你這麼多年。現在我都準備放棄了,要離開華夏出國生活,現在,哈哈哈……」
父女倆相擁,忘情發泄著這些年郁積的情感,又哭又笑,狀若瘋癲,卻讓人忍不住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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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再見面,蒼天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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