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如塵有些著急說道︰「你願意麼?如果不願意你一定要……」
「我願意的。」王寶珠急急打斷潘如塵的話,隨後又覺得自己這話有些不太和適宜,便羞得垂下腦袋道︰「我這樣窩在家里不但礙著我娘的眼,也是一無是處,終究是要嫁人的,倒不如嫁個好人家,至于佟家少爺我也是見過的,也是隨和的人。」
看來那佟家少爺確實是相貌出眾的,古代的女子看相公,一是看地位,二是選相貌。佟家是兩邊都佔齊了的。王李氏定是看中了佟家的錢財,而王寶珠定是看上了佟家少爺的相貌。再看看王寶珠,一襲蓮白色的裙子,陪著一件荷綠色的水色開衫,頭發挽成雙髻垂在耳側,兩朵粉紅色的銀質珠花恰如其分的插在頭上,臉上略施薄粉,本來看起來不太出眾的她,此時顯得很是秀麗,看來是精心打扮一番的。想來李氏再這門親事上花了不少心思。
「你可想好了?雖說佟家的確有錢有勢,但畢竟佟少爺身患腿疾,你嫁過去必定的伺候他一輩子的。」潘如塵也知道此事說這些話不起多少作用,但不說她也難受。
王寶珠神色一暗,道︰「我豈能不知?可憑著我這樣的身世地位,哪能找的這般好的夫家。」王寶珠嘆了口氣道︰「若說天生殘疾,我可又不是?好在佟家也不忌諱,依然同意我進門。」
他們當然不忌諱,他們要是只是一個即能照顧他家兒子的女人,又能傳宗接代的女人。或許不會只是一個女人。
「那,你好自為之。」潘如塵再無話題繼續說下去,挑起水桶便往家的路走。
王寶珠想追上去,但還是停下了,獨自嘆了口氣,小心的提起裙擺回家去了。
潘如塵回家同柳氏說了王寶珠嫁到佟家的事,柳氏也頗為吃驚,道︰「難不成那天你舅母同我商量不成,找到了王家?」
「應是這樣的。」潘如塵想,她一直覺得舅母想利用她嫁到佟家為他們自己攀上高枝,但柳氏的拒絕卻讓她產生了對她們一家的憎恨,因此才找上李氏。但隨後想想,這理由也說不通啊,倘若只是想救出大舅,那麼讓寶珠嫁到佟家,確實能救出大舅。但她們想攀上佟家的如意算盤不就落空了?李氏一向是自私自利的人,難道她得勢之後還會偏向舅母不成?潘如塵突然發現自己腦袋不夠使,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柳氏嘆了口氣道︰「哎,只是可惜了寶珠好好的姑娘。」王寶珠雖然天生六指擔著並不同于一般的殘疾,至少她還和正常人一樣,能走能跳,能說能道。但是佟家少爺不同,是殘廢,常年困于床榻,寶珠嫁過去可少不得受多少累。若是伺候得不好,更是少不得佟家的責難。
潘如塵想到這里就不禁心痛,王寶珠是一個多麼懂事,為家人著想的姑娘。只是李氏卻從來不曾真心關心過她,以至于這門親事即成全了李氏那嫌貧愛富的心思,又成為王寶珠逃離王家,逃離李氏的幸事。
「或許她以後的生活也沒那麼糟。」潘如塵自我安慰,或許,佟家少爺是個好心的,會對王寶珠好也不一定。
柳氏道︰「但願如此吧。」
十月的天氣逐漸冷了。施怡典並沒有按她說的那樣回來探親,為此潘雲浩郁悶了好幾天,雖然他沒說,但潘如塵就是知道。潘如塵認為施怡典並不是一個言而無信的人,她相信他一定是有重要的事離不開身罷了。
而王寶珠的親事就定在十月底,王家最近都忙著籌備婚事。李氏更是加大力度炫耀,對于王寶珠來說,這可能是她這輩子中最值得讓她母親驕傲的事了。李氏走到潘家的大門外,陰陽怪氣的看著潘如塵笑,笑夠了便說道︰「注定是什麼人什麼命運,有福也享不了。」
潘如塵也不反駁她,反而走進她誠懇的說了一句︰「恭喜李嬸嬸替寶珠姐姐找到好良婿。」
大概是李氏一直看潘如塵伶牙俐齒慣了,對她真心的祝賀顯得很不適應,抽著嘴角不知道說什麼好。潘如塵之所以對李氏這般客氣,祝賀她尋得良婿,是提醒她現在的風光全是她女兒王寶珠的犧牲所換來的,望她想明白之後能對王寶珠好一點。
李氏也不是沒腦子的人,這麼一想也就明白了,鼻子里哼了一聲便走了。只是她心里卻對潘如塵有了別樣的看法。
終于,十月三十一日那天,佟家的花轎迎上了王家的門。王寶珠一身紅裝,豎立于自家門前,什麼都沒說,只是恭敬的跪下朝李氏和王國棟磕了三個響頭,便隨著喜娘的攙扶進了花轎。嘟嘟啷啷的喇叭聲,響徹了整個立橋村。潘如塵隨著人群立在王家院外,看見李氏在見到花轎離去的時候,潸然淚下,雙眼久久的盯著王寶珠離去的方向。終究是自己的女兒啊,怎麼能一點感觸都沒有呢?潘如塵想,李氏也並非絕情之人。
轉眼便入冬了,十一月的天,雨水漸多,氣候也越來越冷。立橋村的初冬也夠冷的,柳氏從櫃子里翻出一些潘如塵和潘雲浩穿不得的舊棉襖,拆了外面的棉布,取出里面夾著的棉花。再用新買的棉布為姐弟兩一人做了兩套棉襖,棉褲。潘如塵裹著新棉襖,坐在床上,抱著被子看書。自從她在施怡典的‘教育’下,便一直喜歡看書,只要沒事做她就會抱著書本啃。她現在看的正是《農藝》,也就是田里、地里種植技術的書。
柳氏從屋外進來,嘴里呵著白色,見屋子里黑燈瞎火的,走過去坐到床邊將床頭的油燈點亮,道︰「外頭天黑沉沉的,咋不點燈?也不怕壞了眼楮?」
潘如塵聳聳肩,將書合攏,拉著柳氏的胳膊撒嬌道︰「娘,可是去了董大娘家?」
柳氏溺愛的點了下她的腦袋道︰「知道還問個啥。說來也是好事,你董大娘啊,快要做姥姥了。」
潘如塵一激靈蹦起來,道︰「真的?那我不是要做小姨了?」
柳氏笑道︰「是啊,我尋思著是不是給你秀兒姐的孩子做幾件小兒衣備著。」
潘如塵點點頭,但想到柳氏又要繡花又要做新衣裳,這又是冬天,怕她凍壞了。道︰「秀兒姐要明年才生孩子,哪有這麼著急。大冬天的,若是凍壞了,還不是只有女兒心疼你。」
柳氏正要說話,門簾子被人撩了起來,潘雲浩帶著一股寒風從屋子外面鑽進來,道︰「誰說只有姐姐心疼娘,雲浩也知道心疼娘的。」說著從襖子里翻出一樣物件︰「娘,你看。」
「這可是凍傷膏,雲浩你哪來的?」潘如塵一把拉過雲浩,對于她唯一的弟弟,在性格和道德的塑造上,她也是下了功夫的,決不能讓她有偷盜的念頭。
潘雲浩嘟嘟小嘴道︰「這可不是偷的,是夫子哥哥從城里帶回來的。」
柳氏一听道︰「夫子回來了?」潘如塵听說不是偷的,倒也是松了口氣,但是听說是施怡典帶回來的,便問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潘雲浩蹭到床上,柳氏抱過被角替他捂著腿,听他說道︰「就剛剛,我在院塘邊遇見的,還給我這個,說是給娘和姐姐用。」
柳氏嘆口氣道︰「夫子對我們這般好,也不知道報答不報答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