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臉色一白，道︰「當初你執意要嫁給他，我拿你沒辦法。可如今他人都不在了，難道你還要在這山溝里頭替她守寡？」
柳氏眼楮通紅，望了望她爹墳頭的方向，說道︰「我柳月虹生是潘家的人，死是潘家的鬼，替忠慶守節那是我分內的事。」
老婦人氣的手一抖，指著柳氏說道︰「你，你……沒想到你這麼多年還是這麼固執，我看，絕繡怕是要毀在你的手里。」
柳氏听到絕繡兩個字的時候，明顯萎了氣勢，不過片刻後她便恢復神色，道︰「塵兒有刺繡的天賦，絕繡便會傳承于她，絕對不會跟著我進了黃土。」
老婦人轉過頭看了潘如塵一眼，再回頭問道︰「你真的不跟我回去？」
柳氏不敢看老婦人的眼楮，垂著頭顫聲道︰「請恕女兒不孝。」
老婦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對著張氏和大舅說道︰「既然這樣，咱們走」潘如塵見幾人就要離開院子，突然飛快的摘下雲浩和她胸前的長命鎖，追了上去。
「姥姥，這長命鎖也請一並帶回去吧，我和弟弟有姥姥這份心就成了。」老婦人欲張口說什麼，張氏一把抓過潘如塵手中的長命鎖，道︰「娘，走吧。就當咱們今日沒有來過罷了。」
老婦人哀怨的看了柳氏一眼，搭著老媽子的手，快步的走出了潘家院子。
送走了柳家的姥姥，潘如塵拉著弟弟去了里屋，她知道柳氏現在需要單獨處處。柳氏心里是明白的，雖然舍不得娘親，但她更不願回到那個沒有心愛之人氣息的地方。
柳氏很快收拾好了情緒，看起來就像剛才根本沒人到家里來一般。笑著叫過潘如塵和雲浩，讓兩姐弟去山上的林子里找點野菌子回家炖雞湯。潘如塵應了，替雲浩套上了圍脖子就出門去了。
潘如塵讓雲浩抱著簍子，自個拿著小刀子啊雪地里翻找，能吃的菌子基本上都在大樹腳下，顏色淡，且小。有了大雪的覆蓋，潘如塵找起來有些費力，不過還是讓她找到了幾株。用刀割下放進簍子。
「行了，這些夠咱們吃的了。回吧」潘如塵背過簍子，摟了摟身旁的雲浩，牽著他回家。沒走多遠，潘如塵就見到一長串腳印子，在雪地里特別的顯眼。在細看，腳印長且大，明顯是大人的腳。潘如塵左右看了看，難道還有人進山挖菌子？可剛才也沒見著人啊。
「可能是進山打獵的人，他們追著兔子什麼的去了，咱們沒見著也很正常。」雲浩說道。
潘如塵看這腳印確實是有些錯亂，听雲浩這麼一說也覺得合理。便不再想，拉著雲浩回家去。
正月三十，除夕夜。立橋村有個習俗，便是每年除夕都會請上一台戲班，為村里‘除歲’，也就是表演。
「姐，娘，快點，都開始了。」潘雲浩站在院子里急急的叫喊，潘如塵扶著柳氏撩開布簾從屋子里出來，道︰「哪里有這麼快，我看你是怕搶不到頭先的位子吧。」說完呵呵一笑。
柳氏面帶笑容，一手牽著一個孩子走在去祭台的路上。立橋村的祭台年代久遠，已經有了上百年的歷史，相傳是為了紀念某位戰死沙場的將軍而建。隨著時間的後移，人們的居住，這祭台便成了立橋村祭奠祖先，興行大事的地方，有點相當于祠堂。為了保護祭台，先人們修建了一個四圍院，將祭台圍在中央。周圍立著四樁古木，此時古木上掛滿了紅燈籠。潘如塵她們到的時候，祭台邊上已經是圍滿了村民了。
「看，來晚了吧。」潘雲浩看著黑壓壓的人頭，嘟著嘴不滿的道。
柳氏道︰「沒關系，我們就在後頭同樣看得見。」話音一落，施怡典從人群里鑽出來，說是前邊留了位置。潘如塵扶著柳氏跟在施怡典身後，從人群里擠過，到了前排。
村長位于主坐，等人都差不多到齊了，才慢步走上祭台。雙手朝下一擺，全場頓時安靜了。接著是致辭，感謝天，感謝地，感謝祖宗。村長每說一次感謝，村民們便要跟著念一遍。這讓潘如塵覺得這完全是一場宗教聚會。直到村長點燃祭台中心的篝火，說到「除歲大會正式開始」的時候，台下民眾歡呼雀躍，圍著篝火跳起了舞，大肆宣泄著一年勞作的辛苦，和一年豐收的喜悅。潘如塵身在其中，被這從未見過的盛事氣氛所感染，跟著村民們跳起了舞。
之後便是戲班的演出，潘雲浩看的很是入迷，柳氏則和施怡典的母親說笑談天，時不時的挽著說悄悄話。潘如塵對大戲不感興趣，被篝火的火光襲得有些犯困。轉頭再看柳氏的時候，發現施怡典，居然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你看著我做什麼？」潘如塵問。
施怡典抿嘴一笑，道︰「看你瞌睡。」接著又說了一句︰「每年除歲，你都是這般情景。」
潘如塵看著施怡典的笑臉，火光一明一暗的照著他的半邊輪廓，越發顯得他英俊不凡。正要開口說話，見施怡典已經轉過頭看向他爹的方向，潘如塵跟著他的視線移動，見有個穿著黑色棉袍的男子，覆在村長耳朵說了什麼，隨後村長便跟著他走出了祭台。
潘如塵來這里這麼久，村子里的人她不敢說都熟悉，但肯定都認識，剛才那個男子，顯然不是他所認識的村民，見他是直接去找村長，難不成是鎮上過來的人？
施怡典也皺著眉頭，似乎也跟潘如塵一樣的疑惑。但他也沒跟上去，估計也是同潘如塵一樣的想法。施大娘和柳氏聊的興起，一點沒注意村長離開的事。
除夕夜本要守歲，所以大戲演完之後，村民們還是聚在一起，辭舊歲，迎新年。潘雲浩便和幾個熟悉的孩子到邊上玩炮仗。
「起火了，起火了，你們快看啊」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句，大家紛紛停了下來，果然看見西北方向火光沖天，照亮了半邊夜空。
柳氏和施大娘正說得高興，隨著呼聲看去，施大娘一個踉蹌，大叫一聲︰「我的天吶」便跌跌撞撞的跑走了，施怡典站起身也跟著走了。人們見大火沖天，哪還有性子談天，都急急的往事發地點趕去，潘如塵帶著潘雲浩、柳氏跟在人群里。
潘如塵心里發麻，這火起的甚是蹊蹺，偏偏還是施家大院的方向，村長恰巧又離開了，這里面有什麼聯系麼？她心里有種很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