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鷗零零散散的記憶里,她的童年最不值得拿出來回憶的。
印象中的母親,喜歡穿那件黑色的蕾絲邊裹胸裙,腳上也總是蹬著一雙細跟的綁帶高跟鞋,睡到下午才濃妝艷抹的出門,每晚都喝到爛醉才抱著酒瓶子搖搖晃晃的回家。打開家門後一頭倒在沙發上,張開修長女敕白的雙腿,輕眯著眼角,胡亂的吸著煙草。她的美,是海鷗可望不可即的因為,那種美,天生就有無法抗拒的距離感
然而更多的原因,便是她從未用正眼看過自己的女兒,因為幼年的海鷗又黑又瘦,像只野生的小土雞,這與母親自身精致完美的五官,和高挑誘人的身材是完全不相符的。
「你這只小雜種,真不知道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我明天一定要去醫院查查,是不是當初抱錯,抱了只猴回來」每次醉酒之後,她都這麼堅定說著,可是,她卻從來沒有真的去過醫院。也許,她在酒醒以後,就會發現自己的這句話說的太愚蠢了,除非,她當年是在獸醫院接生的
唯一慶幸的是,每當母親說出惡毒的咒罵後,自己只要裝出可憐巴巴的樣子,一個人淚眼汪汪的呆在原地,父親就會從臥室里走過來,輕輕的將自己抱在懷里,一邊慈愛的哄著,一邊從口袋里掏出糖果或是各種小玩具塞進海鷗小裙子上的兜兜里。
那一刻,是海鷗一整天里最開心的時候,她可以自顧自的在父親懷抱里大口嚼碎糖果,並且故意將吧唧嘴的聲音弄的特別響亮。驕傲的抬起頭,仿佛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那種莫名的優越感究竟是如何在心里產生的,她到現在也想不太懂。
其實,海鷗在上小學時,最怕老師提問到的問題就是,「說說大家的爸爸媽媽是干什麼的?!」,每當這個時候,擁擠的教室里就會傳出同學們踴躍的各種回答,什麼老師啊,醫生啊,律師啊,老板啊,這些詞匯海鷗只有在書本里看到過,不是她想可以隱瞞,是她真的不知道,母親只會喝酒,父親又幾乎不出門,即使那時候有「女酒鬼」和「宅男」這兩個詞,仔細想想,好像也不能說成是職業。
最為尷尬的是,無論她把頭壓的多低,老師總能響亮的點到她名字,全班立刻就會安靜下來,她連混都混不過去
而這個時候,海鷗的沉默難免會招來幾個不要命的小鬼發出的嘲笑,不知道為什麼,那時的海鷗絕對不會在人多的場合做出異常的情緒,哭泣或是憤怒都不會出現在她稚女敕的臉上,她總是微笑著環視教室一圈,記下這幾個人的模樣,然後在放學時,像只惡狼一般盯著他們大打出手,用力撕咬他們的身體,疼的那些比她高出幾個頭的小子們掛著鼻涕回家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