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雪》 【十六】明月客棧當年事 生死攸關訴衷情

作者 ︰ 殘劍飛鴻

唐溫蕙整晚上听著萬花樓那女藝人依依呀呀的唱了半天,無非就是風花雪月,郎情妾意。她以前都對那些不屑一顧,今晚就不一樣了,滿腦子想的都是姓沙的那個傻小子,有幾次竟然還笑出聲來了,引得東窗外大街上的行人紛紛駐足觀望不止。

漸漸月已西斜,大街上人跡全無,家家戶戶都閉門而歇,唐溫蕙也覺得有了些倦意,剛剛吹滅蠟燭,正準備睡覺,忽然窗外溶溶的月華居然一下子就無影無蹤了,她往外一看,只見烏雲蔽月,頓時一陣陰風驟起,本來這在炎熱的夏夜雷陣雨來臨前是司空見慣的景象。不過這次,唐溫蕙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對,她正欲再向外望遠一些,只听得嗚嗚的風聲中,夾雜著一絲清越的飛鏢劃破夜風的聲音!她不由得大吃一驚,趕忙往屋里縮回身子,身子剛離開窗戶,就听得「當」的一聲,一支兩寸長的梅花針豁然打在屋里的柱子上,深入柱子一寸,一瞬間打入的地方變得烏黑!顯然那針上有劇毒,剛才要是再慢一分毫,估計那支雪亮的梅花針就打進了她的人中,她那張如花似玉的臉蛋就要變成黑漆漆的包公臉了。

唐溫蕙大怒,正想開口罵是誰這麼惡毒時,腦子里突然想到,前些日子在武林大會上自己還和武夷派的掌門吳念祖交過手,這武林中除了唐門會使暗器毒針之外,就只有這武夷派會暗器毒針了,自己的那些師兄們是絕不會和自己開這麼危險的玩笑。

想到這里,她立刻就意識到,自己處境很危險,雖然蠟燭已吹滅,不過已經暴露了自己的所在,說不定此刻武夷派的人早就將自己的房間給圍了起來。

她想喊爹和師兄們醒來救她,不過又轉念一想,自己若是一出聲,那武夷派的人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處所?幸好蠟燭已被吹滅,自己現在處在黑暗里,只要不出聲,那些武夷派的人肯定不知道自己的所在位置,自己也就安全無事。

不過老是在這屋子里呆著也不是好事,萬一武夷派的人從這窗戶飛進來,那自己不就無處可逃了嗎?正左右為難之際,她突然靈機一動,于是,她輕輕地喊道︰「哼……師兄……師兄……你又在和我玩什麼把戲嘛?師兄……還不快出來?師兄,我可看見你咯,快出來呀,出來陪我玩呀……」。

她這是萬般無奈而為之,提心吊膽的喊完那些話。剛喊完,就听得西邊隔壁房間唐斐海說道︰「蕙兒,大半夜的,還喊什麼呢?趕緊休息,明兒還得趕路!」話音未絕,又听得南邊隔壁的一個師兄喊道︰「小師妹,還沒睡呀?是不是在喊姓沙那臭小子啊?哈哈哈……」。唐斐海和師兄們一醒,她就覺得安全多了,而此刻,窗外武夷派的人本來是想沖進房間動手綁架她的,沒想到她這麼一喊,吳念祖就用手勢向各位弟子暗示不要輕舉妄動,靜待下一指示行事。

這唐溫蕙看似平時刁鑽、任性,人也是聰明絕頂。她見窗外沒有動靜,就知道武夷派的人不會殺她,最多是要挾綁架她而已,因此心里就安定多了,不過,自己仍然處于危險之中,況且剛才那一喊,雖然驚醒了爹和師兄們,但是也暴露了他們的所在,因此,自己還是盡快逃離房間告訴爹和師兄們為妙。

她慢慢的往門口走去,模模索索之中總算模到了門栓,正準備打開時,背後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同時感覺後背涼颼颼的,那是弧刀抵在她的後背,一瞬間她就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武夷派的人捉住了,就拼命掙扎,同時竭力想喊出聲,不過只喊得半句︰「爹……」,就被武夷派的人用麻布塞住了嘴,雙手也被反綁著不能動彈。

不過這半聲足以讓唐斐海和她的師兄們驚覺她陷入危險,很快,唐斐海就一個鯉魚跳龍門,破窗而入,其他師兄們也紛紛起身點燈趕了過來,不過為時已晚,唐溫蕙已經被武夷派的人綁在了柱子上,一群人正欲沖上去救唐溫蕙時,黑夜里吳念祖就幽幽的開口道︰「唐斐海,你听著,你女兒在我手里,誰敢輕舉妄動,我立刻就讓你女兒上西天!」唐斐海趕緊大聲道︰「誰都不要上前,所有唐門弟子,都給我退下!」

話音剛落,吳念祖就命人點亮了蠟燭,頓時四下里燭光盈溢,清晰可見。只見吳念祖坐在椅子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唐溫蕙被綁在柱子上,口里塞著麻布,既不能出聲,又不能動彈,一張如花的臉上盡是難受和痛苦,而一群武夷派的弟子更是凶神惡煞般的盯著唐斐海和唐門弟子。

唐斐海也不著急,因為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著急無濟于事。于是,他右掌一翻,瞬間就將旁邊數丈遠的一張椅子緊握在手,「啪」的一聲放在地上,坐在吳念祖的對面,唐門弟子都自動的圍在他身後,怕吳念祖突然發起襲擊。

唐斐海剛坐下,就高聲厲色道︰「吳念祖,你綁架我女兒到底是為何?」

吳念祖不緊不慢的道︰「唐掌門,你急什麼?有事好好商量,今晚我可不想毒針見血!」

唐斐海口氣緩和道︰那你說吧,你到底想要干什麼?我女兒是無辜的,你放了她!」

吳念祖听了此話,不覺勃然大怒道︰「武林大會上你女兒一招‘長袖飛花’就是想置之我于死地,還說你女兒是無辜的?這天下人有目共睹,唐掌門你居然睜眼說瞎話!」

話音未絕,身後的那些唐門弟子都想沖過去和吳念祖拼命,唐斐海右手一攔,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那些唐門弟子自是義憤填膺,一臉的怒氣也無可奈何。

吳念祖又道︰「喲……怎麼?想打架?不想要你們的小師妹啦?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師妹,死在我武夷派的毒針之下,也未免太可惜了,哈哈哈……」

唐斐海強忍著胸中的怒火,接著道︰「吳念祖,就算我女兒在武林大會上想置你于死地,以她的本事,殺得了你嗎?到後來她差點被你殺死,這也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

吳念祖听了這話,慢悠悠地道︰「就算是這樣,現在你女兒在我手里,還不快把‘天羅詭道’交出來?」說到最後,吳念祖就惡狠狠的瞪著唐斐海。

這「天羅詭道」是唐門的祖傳絕學,一向只傳唐門之後,也只有掌門人才有資格練習,從不外傳于其他人,而且,這是一部關于內息的心法修煉,練成之後配合唐門的遠程暗器毒針輸出,更是使暗器毒針的威力提高十倍!

听完這話,唐斐海冷笑一聲,道︰「吳念祖,你這個叛徒!我爹為什麼不在十年前將你處死?想想二十年前,我爹好心收養了你,還傳你唐門功夫,可你野心勃勃,不但想搶走‘天羅詭道’,還打傷我爹!我爹是看在你平日里對他忠心耿耿,才驅逐你出唐門!」

吳念祖也不發怒,用略帶傲慢的口氣回答道︰「哼……要怪就怪你爹太墨守成規!難道我要學會‘天羅詭道’,還得等到他老人家壽終正寢嗎?」

唐斐海緊接著道︰「今日你綁架我小女要挾我交出‘天羅詭道’,我爹若是九泉有靈,絕不會放過你這個欺師滅祖的叛徒!我就是死,也決計不會把‘天羅詭道’交給你這個十惡不赦的敗類!」

吳念祖也冷笑一聲,道︰「哼……好一番振振有詞的演講啊!為了能學到唐門的絕學,縱然使盡一切手段又如何,你想眼睜睜看著你兒女受‘鑽心刺骨’的折磨嗎?」

唐斐海此刻也別無他法,自己若是強奪,女兒就有性命之憂,他就這麼一個女兒,怎麼舍得看著正是青春無限的女兒備受「鑽心刺骨」的煎熬而最後痛苦的死去呢。

唐斐海沉思了片刻,吳念祖音高八度道︰「唐斐海!到底把不把‘天羅詭道’交出來?!不然的話,你的兒女就沒命!」

唐斐海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動卻什麼話都沒說,他看著兒女在那里一直搖頭示意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要把「天羅詭道」交出來,心里真是矛盾之極!

正在雙方僵持不下時,突然從窗外傳來一聲清嘯,只見沙萬里從窗戶里飛進來,嘴里叼著一顆狗尾巴草,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轉向吳念祖,突然一拍後腦勺,大叫一聲道︰「哎呦……這不是武夷派的吳掌門麼?今晚怎麼這麼有興致在這閑坐啊?」

這一叫,倒是把吳念祖嚇了一大跳,待看清是沙萬里時,頓時怒道︰「臭小子,瞧你那副模樣,再敢胡言亂語,我就擰下你的腦袋裝酒喝!」

沙萬里裝作很害怕的樣子,故意聲音顫巍巍的道︰「吳掌門大人有大量,和我這江湖小卒計較什麼呢?你們武夷派那麼多人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哪能算得上什麼大人呢?更算不上什麼英雄好漢,依我看那,最多算得上狗熊豺狼之流,喂……你們說是不是啊?哈哈哈……」。這前半句是對吳念祖說的,後半句卻是對所有在場的人說的。

這唐溫蕙本來在絕望之中,突然看見沙萬里從窗戶里蹦進來,心里頓時就歡喜異常,想著在臨死之前可以見上自己喜歡的人一眼,那麼自己也就死而無憾了,因此,唐溫蕙看著沙萬里那副滿不在乎又嬉皮笑臉的樣子,心里就偷偷的樂呵。

沙萬里說完,立刻朝唐斐海使了一個眼色,唐斐海立即心知肚明。而吳念祖听完沙萬里這句話,頓時心里火起,伸出右手就準備去抓沙萬里的肩頭,哪想到這沙萬里雖然功夫不及吳念祖,逃跑功夫卻是一流。

不等吳念祖起身來抓自己,沙萬里早就一個「金蟬月兌殼」,就閃到了窗戶邊上,看吳念祖還沒追到自己身邊,就轉過頭,吐著舌頭,做著鬼臉道︰「吳掌門,來呀……來抓我呀……」,吳念祖頓時氣得胡子翹翹,七竅生煙,立刻從椅子上一躍而起,飛身去抓沙萬里,唐溫蕙卻笑得不能自已,因為嘴被麻布堵住,只得嘴里連連哼哈起來。

就在吳念祖離開椅子飛身去抓沙萬里的一瞬間,唐斐海也從椅子上騰空向前飛去,同時,右手往前一揮,頓時灑出數十枚帶毒的梅花針,只听得圍在唐溫蕙周圍武夷派的十幾個弟子「哎呦、哎呀」之聲不絕于耳,趁此機會,唐們弟子紛紛拔出暗器向其他武夷派弟子大打出手,唐斐海趕緊用短刀割斷繩子,扯下麻布,救出了唐溫蕙。

再說沙萬里已經身到窗邊,說話的當下吳念祖就朝他飛了過來,等他跳出窗戶時,吳念祖已經離他不過一丈遠,但是又未能抓住他,頓時氣惱之極,右手一晃,模出一支梅花針,向他飛擲而去。

沙萬里畢竟功夫不如吳念祖,還沒飛到地面,就覺得後背一陣劇痛,不覺大喊一聲「啊」……,就重重的摔在了大街上,一瞬間就不吭一聲的匍匐在地。吳念祖正欲下去追時,听得身後一陣混亂,剛轉過頭,想去攔住唐斐海,不過為時已晚,唐斐海已經救出了唐溫蕙,不等吳念祖出招,就大喝一聲︰「孔雀翎!」只見唐斐海右手向前擲出許多極細如孔雀羽毛的花針,排成一圈,猶如孔雀開屏般急驟的向吳念祖飛去。吳念祖知道這招用了「天羅詭道」的心法,威力異常,因此不敢戀戰,右手一抖,打出一招「暴雨梨花針」,然後一個後空飛騰,只听得「當當當……」無數聲後,滿地都是梅花針,而吳念祖也不見了蹤影,剩下的武夷派弟子都各自作鳥獸散去。

唐斐海冷笑道︰「哼……這叛徒中了我的‘孔雀翎’,以後有得他好受的了,連自己的弟子都不顧就逃跑的人,虧他還叫吳念祖!」

而唐溫蕙關心的不是吳念祖中沒中「孔雀翎」,吳念祖一走,她就跑到窗戶邊上大喊︰「喂……傻小子,傻小子……你怎麼了?」看著沙萬里匍匐在地一動也不動,她就知道形勢不妙,趕緊飛下來,模了模沙萬里的後背,不覺頭皮發麻,大叫一聲,帶著哭腔喊道︰「爹……快來啊……這小子不會……不會是死了吧?」

唐斐海此刻才想起沙萬里,連忙飛身下來,用手探了探沙萬里的呼吸,說道︰「蕙兒,這傻小子還活著。」這時唐溫蕙才止住了哭泣。唐斐海又把了把沙萬里的經脈,嘆了一口氣道︰「不好,他中了武夷派的奇毒‘鑽心刺骨’!」唐溫蕙听了大驚,差點暈過去!因為江湖上傳聞,只要中了武夷派的「鑽心刺骨」,人不會立刻死去,而是處于一種半死的狀態,中毒之人會覺得自己渾身都如梅花針在扎著自己,連自己的心里、骨髓里都是劇痛難忍,而且,幾乎無醫救之法,當過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後,中毒之人因為渾身經脈爆裂,就會瞬間死亡!

一行人趕緊將沙萬里抬回明月客棧,讓他平躺在床上歇息,而沙萬里功力尚淺,根本就抵擋不住毒性的發作,一直都處于昏迷的狀態之中。

看到沙萬里如此,唐溫蕙不禁就眼淚嘩嘩的直往下流,唐斐海看見女兒如此,知道女兒動了情,就安慰她道︰「蕙兒,別哭了,這奇毒雖然厲害,不過也並非沒有辦法救活他。」

唐溫蕙听得如此,連忙啜泣道︰「爹……你一定要救救這傻小子,他活不了的話,那兒女也不活了。」

唐斐海用手模了模女兒的頭道︰「傻孩子!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說起來這‘鑽心刺骨’之毒也是可以解的,只不過……」。

唐溫蕙听得有希望,連忙問道︰「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這世上只有一人能解,但是這人神游四海,怕是難以找到。」唐斐海嘆了一口氣答道。

唐溫蕙又接著道︰「爹,這人是誰?女兒去找他。」

唐斐海模了模胡須道︰「這人就是天下神醫賈華佗,听說此人醫術極高,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但是這人性格古怪,況且又四處飄蕩,想要找到

他,恐怕也絕非易事啊。」

唐溫蕙听完,頓時覺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唐斐海趕緊抱起她,將她放在隔壁房間的床上,讓她休息,看著唐溫蕙那蒼白色的臉龐,還有臉上的淚痕,只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同時命弟子去前台掌櫃出討了一碗姜湯,給唐溫蕙服下,不一會兒,唐溫蕙就睜開了眼楮,只听得她喊道︰「爹,那傻小子怎麼了?」唐斐海心疼女兒,只得安慰她道︰「那小子沒事,你就先好好歇息吧。」說完就準備離開*房間,唐溫蕙哪里有心歇息得下,一個翻身就起床了,唐斐海看見女兒如此,只得停下來陪她。

唐溫蕙說道︰「爹,讓我去找賈華佗吧,我的命是那傻小子給的,現在他生命有危險,我得去救他。」說完就咳嗽不止,是晚上在窗戶前听那女藝人唱歌時不慎著涼所致。

唐斐海為了讓女兒安心,只得答道︰「蕙兒,放心,爹這就去派人找他,你先安心養病,等著爹的好消息。」

唐溫蕙笑著說道︰「爹,你真好。」

唐斐海也不說什麼,一臉的慈祥,俯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然後就起身離去,關上房門,命弟子們照顧好唐溫蕙,自己就出了客棧,去找賈華佗了。

唐溫蕙著涼不出幾日就康復了,只是沙萬里還一直昏迷不醒,她就只得每日在床前服侍他,給他喂水,看著沙萬里本來英俊的臉漸漸消瘦下去,唐溫蕙心里很難受。以前是想見這傻小子見不著,現在見著了,卻與一個廢人無異。她越想越傷心,不覺就眼淚婆娑,嘴里喃喃道︰「沙萬里,你醒醒啊……沙大哥,難道你真的是個傻大哥嗎?」,別的唐門師兄看著唐溫蕙如此,也不大好意思站在房間里,都出去讓小師妹一個人和他呆在一起。

唐溫蕙就這麼一直喊著哭著,終于她覺得有些累了,就撲在沙萬里的身上睡著了。沙萬里也真是命大,自一陣劇痛喪失知覺後,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一直都在無人的曠野中飄蕩,四下里滿是朦朧的白霧,他本來是在毫無方向的四處游蕩,突然,他隱隱約約听見唐溫蕙的聲音,听到她在前方呼喚他的名字,呼喚他回去,他意識里驅使自己朝著唐溫蕙呼喚他的方向走去,剛走到唐溫蕙喊他的地方,又發覺唐溫蕙的聲音在前方響起。不知道走了多久,身邊的白霧漸漸散去,他看見了唐溫蕙坐在前方的一顆桃樹上朝他微笑,桃花開得正熱鬧,人面桃花相映紅。沙萬里覺得此刻的唐溫蕙真是溫柔無限,就走過去,剛爬上桃樹,唐溫蕙就跳下樹來,一邊咯咯的笑著一邊又往前跑去。沙萬里看得呆了,竟然忘記下桃樹,直接往前一腳踏空,從桃樹上摔落下來,這一摔不要緊,倒是把自己給摔醒了。

沙萬里感覺胸口很沉悶,仿佛有東西壓在上面,等他迷迷糊糊的醒過來,才發現唐溫蕙撲在他的身上睡得正香,彎月似的眉毛淺淡而美麗,紅潤的臉龐微微顯露出一對小酒窩,頭上別著短簪子的環形發髻,沙萬里覺得比他們第一次相遇時的她要漂亮多了。而且,他還感覺得到唐溫蕙那顆心在胸腔里咚咚的跳著,二人都是多情的年紀,第一次相距這麼近,沙萬里聞著唐溫蕙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香味,很想在她臉上親一口,無奈自己渾身劇痛難忍,剛一動,就不由得「啊」的叫出聲來,這一叫,也驚醒了唐溫蕙,唐溫蕙一張開眼楮,發現自己竟然撲在沙萬里的身上睡著了,于是滿臉緋紅,剛想離去,才發現沙萬里已經醒了過來,就只得低著頭看著沙萬里,結結巴巴的道︰「沙大哥……你……你醒啦……我……我還以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沙萬里示意扶他坐起來,靠在床頭,笑著道︰「唐姑娘,我這不還活著嗎?嘿嘿……是不是想我了?就算我死了,也不過是輕似鴻毛。」

唐溫蕙燦然一笑道︰「你死不了的,我爹說了要救活你;誰想你了?你個傻小子,有什麼值得我好想的呢?」邊說邊伸出手來打沙萬里的肩膀,要是在平時,沙萬里肯定可以躲開,現在中毒了,渾身沒勁,只得大叫一聲「哎呦……」,唐溫蕙這時才知道他中毒之深,立刻揉揉沙萬里的肩膀,稍帶內疚的說道︰「沙大哥,都是我不好,讓你受苦了。」

沙萬里忍著痛楚,笑著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哈哈哈……」。

唐溫蕙听得如此,滿臉通紅,小嘴嗔道︰「你這傻小子,好一張油舌滑嘴,看我不割了你的舌頭來下酒!」說完又朝沙萬里的肩頭打了一下,痛得沙萬里又是「哎呀」一聲,笑道︰「唐姑娘,你饒了我罷,我長著舌頭還想說一輩子的話給你听呢,我以後再也不說這些話了,哈哈哈……」。

唐溫蕙笑著道︰「你真是個傻小子,這樣的話,以後只許對我一個人說,記住了沒?要不然……」,說著唐溫蕙伸出手來又準備打沙萬里的肩頭,沙萬里立刻答道︰「哎呀呀……唐姑娘,我听你的便是,別打我呀……」。二人自是在房間里打打鬧鬧,外面的師兄們听著倒覺得心里不太高興,不過人家既然救了小師妹,讓他們呆一會也是應該的。

原來沙萬里露宿在草地上,想來思去,滿腦子都是唐溫蕙嬌嗔說的話語,滿眼里都是唐溫蕙的臉龐。于是他決定趁夜而行,剛好是月圓之夜,四下里也涼風徐徐,不期剛到大街上,就踫上了吳念祖一伙人,他悄悄跟在他們後面,于是就有了舍命救唐溫蕙的那一幕。

但是沙萬里身重奇毒,一時也難以治好,唐斐海去尋找賈華佗,幾日也不見回來,只是每日里唐溫蕙親自下廚,為沙萬里熬藥做湯,還親自端藥喂湯,那些唐門師兄都看得眼紅,小師妹何曾那樣對待過他們,連一句溫柔的話都沒向他們說過,更何況是喝她親手熬的藥,親手做的湯,更無福消受她親自喂藥喂湯了。

經歷過生死後,二人都敞開心扉交流,一來二去,兩人就熟了,沙萬里本來就對唐溫蕙是一見鐘情,唐溫蕙也喜歡沙萬里身上的男子漢氣概,二人自是卿卿我我,還各自傾訴了情絲,唐溫蕙更是暗許芳心,發誓要一輩子都跟著沙萬里。不過眼看著七七四十九天已經過了一個月,唐溫蕙不由得心里頗為焦急,也不知道父親到底找到賈華佗沒有,都這麼久也沒見他回來,莫不是路上出了什麼意外,但是她自己也束手無策,每天也只得服侍沙萬里,陪他聊聊天,她心里想,就算沙萬里要死,也要好好陪他度過這最後的時光,若沙萬里一死,自己也隨他而去,只是這種想法,她不敢告訴沙萬里,只能一個人每夜坐在房間里,看著桌上的紅燭,心里默默的祈禱上蒼保佑他能活下去,同時,心里也在為他而默默的流淚。

有詩曰︰

一身膽量比天高,鬼門關里走一遭。

人面桃花兩相映,視己生死一鴻毛。

殷殷話語兒女意,默默祈念更行勞。

南風吹落星如雨,夢里依稀壯氣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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