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行 正文 第289章 奇襲牟駝崗

作者 ︰ 庚新

柔福帝姬的命運是否會改變?

玉尹並不知道!

但是把王燕哥留在柔福帝姬身邊,至少能多一份保障。再不濟,玉尹也可以通過王燕哥來掌握柔福帝姬的行動。只要柔福帝姬不入金營,那歷史上淒慘的命運,說不定便可以發生改變。玉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若非王燕哥的橫空出世,他甚至有可能讓燕奴去保護柔福帝姬。當然了,這些事情,不足為外人道。

正月十七日,種師道抵達開封城下。

身為領樞密院事,種師道抵達之後,也就順理成章接手了開封防務。

在仔細詢問了開封戰事的過程後,種師道忍不住道︰「伯紀卻是太謹慎了,御敵城外固然是好,可虜賊兵臨城下,卻會對官家造成沖擊,這議和也就順理成章。

若那玉尹在郭橋鎮大捷時,伯紀能出兵相助,局勢便不會如此被動。

伯紀是老成謀國之法,雖一番忠義之心,卻獨獨忽視了官家的感受,實在是不應該啊。」

幸好,李綱不在這里,否則的話,必有一番爭執。

張叔夜也連連搖頭,不過出于和李綱的交情,他還是忍不住為李綱辯駁了兩句。

「種相公說得不錯,不過也忽視了當時情況。

那玉小乙不停軍令,擅自行動,李尚書便是得了消息,恐怕也難以給予支持……畢竟這敵我勢態並不明朗,自家倒是覺著,李尚書堅守開封,也是上上之策。」

種師道已年75歲,早就過了那種和人爭執的年紀。

此次,他是帶病前來,一路奔波,到了開封之後更沒有片刻歇息,早已經疲憊了。

張叔夜說完,他便一擺手笑道︰「我並非是責怪伯紀。只是覺著此事他做得有些謹慎,並無指責之意。玉小乙雖說是擅自行動,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倒也情有可原。伯紀當時既然能下決心幫那玉小乙補了軍令,若能再出兵支援一回,說不得能趁機奪回封丘,便可以御敵在開封府之外,官家自然也就沒了太多顧慮。」

張叔夜這一回。倒是沒有再為李綱說話。

他也知道,種師道並非是指責,而是感嘆坐失良機,以至于局勢糜爛到如今地步。

官家的心思!

李綱是一個直臣,卻非良相。

他為人耿直,可這輩子,怕就要栽在這耿直之上。

有宋以來,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打仗打贏了,是士大夫的榮譽。可若是輸了,便是皇帝無能。

這也是歷代皇帝,不願意輕啟戰端的一個原因。再加上有宋以來重文輕武。對于武事多少也就有些抵觸。若換在後世的說法,老趙皇帝們的想法無非就是︰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就不是事情。

打仗,勞民傷財,而且很容易助長武將驕橫之氣。

若是賠款議和,出錢的便是士大夫和那些百姓,而且背負罵名的,也是那些士大夫,與皇帝沒有牽連。如此形式之下。老趙皇帝們自然不願意和對手死拼,以維護他們的臉面。

開封一戰,成就了李綱的名聲。

外面說起來,便說是李綱主持大局,擊退虜賊。但與趙桓沒有半點關系。

若說趙桓沒有忌憚?那是不太可能……偏偏李綱又是個強項令,道德雖好,卻太耿直,不曉得變通。你主持大局這麼久,可曾有過一回。去突出趙桓的重要性?

倒是三番五次阻止趙桓離開,讓趙桓顏面無光。

相反,耿南仲那些人雖然沒有主持大局,卻時時刻刻突出了趙桓的重要性。

說到底,耿南仲這些人知道趙桓的心思,懂得迎合;而李綱就算知道,也不屑為之。

這也就是趙桓對他生出不滿的主要原因。

可笑,李綱卻不自知……

種師道久歷宦海,可說是歷經三朝。

若不懂得揣摩官家心思,也不可能做到如今的位子。只看他在西北時,童貫曾堅持主張,種師道只是辯駁兩句,便不再勸說。到童貫兵敗,他又出面收拾殘局,上疏對策,懇請徽宗皇帝做出決定。對于老趙皇帝們的心思,他是再了解不過。

他有些後悔,若是早一日回來,說不定可以緩和這局面。

李綱終究是書生意氣太重,哪怕他守住了開封,卻注定此人日後的結局不會太好。

不過,這些事情,他不會任何人說。

種師道初至開封,對如今開封城內的情況不太了解。

加之各方援軍抵達,也需要他來出面協調,所以也不會隨隨便便做出決斷來……

在仔細研究了開封之戰的過程後,種師道對玉尹,產生了濃厚興趣。

「張相公是否發現,這玉小乙對戰局,可是敏銳的緊啊。」

張叔夜點頭道︰「是啊,我也發現了這一點……此子在郭橋鎮的行動,頗有神來之筆。而且他在牟駝崗就任,似乎早就預料到虜賊會打來開封,提早開始轉移糧草,才使得虜賊抵達之後,未能佔得任何便宜。此後朝陽門之戰,更顯出猛將之姿。

能夠救援廂軍大營,還帶著一干殘兵敗將擋住數倍于己的虜賊,端地是不容小覷……

說來,犬子倒是佔了他的便宜。若無小乙死戰朝陽門,伯奮斷無可能將虜賊擊潰。他方才也與我提起此事,言那玉小乙堪稱我大宋死士,能稱得上是國之棟梁。」

張叔夜言語之間,頗有贊賞之意。

種師道笑了笑,「此人的名字,我早就听說過。

前年虜賊使團前來,便是他率先揭露虜賊要割讓三鎮的事情,最終使太上道君改變了主意。他那大宋時代周刊,我也覺得很好。早在之前,他在文章中便提出郭藥師那三姓家奴不可重用,卻無人相信。而且大宋時代周刊,也是最早對虜賊做出評價,並言宋金之間,早晚必有一場惡戰……這個人雖出身市井,確有忠義之心。而且眼光不差。張相公,我有意把他要來樞密院,做個記室你看如何?」

樞密院記室,類似于後世秘書處的性質。

不過在職責上,又有一些參謀的權力。玉尹身無功名,能入樞密院,本就是一個不小的獎勵。

張叔夜卻忍不住笑了,「種相公怕是說的晚了。」

「哦?」

「我剛從伯奮那里得知。官家已敕令玉小乙為太子諸率府率,從兵部調出。

若早一日說,倒是不難辦理。可現在……玉小乙已經領了敕令,並從太子那邊接過了率印。種相公這時候再去討要,只怕要去找太子說,我看這難度可是不小。」

種師道聞听,白眉一蹙。

「那我便去找太子要人。」

「難!」

張叔夜嘆了口氣,「種相公可知道,玉小乙為何會被敕令除太子諸率府率嗎?」

「這個……」

「伯奮在宮中倒是有幾個熟人。恰好便有在那紫宸殿當值的。

據說那日聖人帶著太子到紫宸殿,言既然大家都不喜歡玉小乙,何不把他調去做諸率府率?你也知道。聖人那性子賢淑,從不干預政事。可若是她開了口,官家便不會反對。太子也說,樞密院兵部待玉小乙不公,與其留在兵部受氣,倒不如做他的諸率府率。

官家本有些猶豫,還是聖人道︰玉小乙是個忠臣,既然被排斥,留下來也非善事。倒不如去太子身邊做事……結果,官家便同意了此事,今日敕令玉小乙除諸率府率。」

「排斥?」

種師道才抵達開封,自然不可能清楚玉尹的遭遇。

哪怕玉尹再被他看重,可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小小的兵馬使,能入得他法眼便不錯。

張叔夜道︰「種相公莫非不知,玉小乙在馳援郭橋鎮的時候,于廣濟河渡口斬殺封丘縣令汪梃。此事雖說被官家壓下來,可還是造成了一些影響。李尚書當時在鄭望之的勸說下。扣下了本屬于玉小乙的七百兵馬。以至于朝陽門之戰時,玉小乙手中兵力甚至不足千人。此事不知怎地被官家知曉,對伯紀也頗為不滿。」

種師道那兩道白眉,幾乎扭在了一起。

他倒是不清楚這件事,以至于听了張叔夜講述之後,也覺得李綱做的有些過分了。

「那伯紀……」

「伯紀尚不知此事,估計他便是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吧。」

也難怪,有宋以來,武將地位日益降低。

莫說是玉尹,便是那大名鼎鼎的狄青,也曾被歐陽修等人羞辱,卻不敢有半分不滿。

玉尹說到底,終究不算是正經讀書人,更沒有功名在身。

而在李綱看來,玉尹殺了汪梃,便是大逆不道,給他些教訓,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他卻沒有想到,這麼一件在以往看來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卻給他帶來了巨大麻煩。

官家是如何知曉?

種師道只要略一猜想,便能猜出一個大概。

可是,他又不知道該如何評論此事,听張叔夜說完之後,也只能連連搖頭,發出一聲嘆息。

卻可惜了,那玉小乙……

不管種師道是如何看重玉尹,但說到底,而今的玉尹還只是一個小人物。種師道身為領樞密院是,自然不可能把太多精力投注在一個小人物的身上。畢竟,當務之急要解決的,還是開封城外的完顏宗望。

官家既然不願意再打下去,種師道自然也不可能與李綱那樣,硬頂著和趙桓作對。

李梲已返回開封,並呈報了與完顏宗望的和談結果。

趙桓授權李梲,可以向女真增加歲幣300-500萬兩,犒軍費用也是300-500萬兩。

另外,趙桓命李梲私下里向完顏宗望行賄黃金一萬兩,以期能完顏宗望同意。

可是結果,完顏宗望卻提出了犒軍費用五千萬兩,絹采各一百萬匹,牛馬各萬匹的條件。同時,還要割讓太原、中山、河間三鎮,並要求以親王和宰相做人質,才可以同意退兵。

乍听這要求,許多人會以為大宋是處于劣勢。

可實際上,真正處于劣勢的卻是女真人。偏偏完顏宗望的獅子大開口。居然還要被堂而皇之的拿出來商議。

趙桓而今正在和耿南仲等人商議此事,不過這消息,卻已經傳到種師道耳中。

種師道乍听之下,哭笑不得。

若依著他的想法,定然會二話不說,起兵相爭。

你完顏宗望不過四五萬人,可我大宋確有二十多萬人;你完顏宗望已成了孤軍,甚至連糧草都成了問題。居然還要提出這般非分要求。實在是太過囂張。可是看如今的狀況,趙桓既然在商議此事,說不定便有可能,同意完顏宗望的要求。

種師道也有他的原則。

我可以迎合皇帝的心思,甚至我可以同意你增加歲幣,但三鎮絕不可以割讓出去。

早在徽宗皇帝在位時,女真人便打過三鎮的主意。

不過那一次,由于各種原因,朝廷沒有同意女真人的要求。可這一次。若趙桓急于求和,說不得真有可能答應下來。這樣的話,種師道是萬萬不能夠接受……

「嵇仲。完顏宗望敢這般囂張,也是看準了官家不願再戰的心思。

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忍,唯有三鎮,絕不能割讓。可是朝陽門一戰,對官家產生的影響實在太大。我擔心官家害怕虜賊再戰,會同意完顏宗望的這個要求。若真如此,只怕虜賊氣焰更熾,而我大宋北疆。再無門戶可守……實我大宋之難啊。」

嵇仲,便是張叔夜的字。

他點點頭,也非常贊成種師道的說法。

「種公所言,我自知之。

然則這件事怕非我等可以做主。若官家一力割讓,你我也很難阻止……這件事。種公可有解決之道?」

種師道負手在大堂上來回踱步,片刻後他沉聲道︰「嵇仲,當務之急,是要官家恢復信心,不再畏懼虜賊。我們需要一場大勝。一場實實在在,能令官家振奮的大勝,方能消除此前朝陽門之戰所產生的影響。你以為,可否偷襲牟駝崗呢?」

「偷襲金營?」

張叔夜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若能成功,想來官家對虜賊的畏懼,便可以減少許多。」

他沉吟片刻,又抬起頭道︰「只是此戰必須要勝,而且還要使官家知曉,否則有可能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不如這樣,你我便即刻入宮,與官家商量此事,如何?」

既然是偷襲,這關鍵便在于一個奇、一個快。

種師道白眉緊蹙,有些猶豫不定。

按照他的想法,這件事不能告訴趙桓,趁著完顏宗望還在等候消息的時候,連夜出兵偷襲,打他個措手不及之後,再與趙桓知曉。可他也知道,若真個背著趙桓行事,說不得會弄巧成拙。打贏了,趙桓會認為自己擁兵自重,產生懷疑;若打輸了,趙桓也會對他產生不滿。最終的結果,反而有可能讓趙桓下定決心。

種師道並非眷戀這官位,但是卻不願在這個時候,與趙桓產生矛盾。

他再三思量,最終同意了張叔夜的主意,「既然嵇仲也贊成,便叫上伯紀,咱們立刻入宮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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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尹回到觀音巷,天色已晚。

燕奴等人得知玉尹將出任太子諸率府率的消息時,也是格外激動。

「以小乙哥與太子的關系,日後便少了許多衿肘,可以自在許多……不過,為何讓王家姐姐入宮護衛柔福帝姬?嬛嬛在宮中,有那許多高手保護,何必勞動王家姐姐?」

玉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難不成告訴燕奴,他知道這開封,定然會被攻破。

那位柔福帝姬,將會被女真人擄走,受盡苦難?這種話說出來,便是燕奴再相信他,也不會認同。

「馬指揮被殺,王家姐姐孤身一人在這開封,怕也難以支撐。

弄不好,她可能會等開封之戰結束之後,便返回老家,豈不是耽擱了十三郎的好事?」

玉尹思來想去,只能把高寵拉出來做擋箭牌。

「十三郎性子沉悶,好不容易動了心,怎地也要成全則個。

開封居大不易,王娘子和九兒姐你又不同,若沒個收入,也難以為繼。再者說了,她一個寡婦一個人在這里,也確實艱難。若是得了柔福帝姬關照,不但能立足開封,還可以成全了十三郎的好事。呵呵,我也是為十三郎考慮,才作此決定。」

燕奴和楊金蓮等人听了,頓時連連點頭。

當下,玉尹也怕說漏了嘴,便借口明日有事,早早歇息。

這一夜無事,第二天一早,玉尹持諸率府率印,便到了兵部辦理手續,而後前往延豐倉大營。

趙諶吩咐,讓他把他的部下都帶過去。

延豐倉這些手下,雖說傷亡慘重,可是在經歷過一場血戰之後,確是一筆寶貴財富。

玉尹到了延豐倉,便招來了朱夢說陳東和董先三人。

聞听自己將歸入太子諸率府,朱夢說等人也非常高興,連連點頭,表示贊成。

他們也知道,玉尹而今的難處。

便是從兵部出來,留在殿前司,也不是長久之計。

高俅的身體,越來越差……他若在殿前司還好,能有個照拂;若高俅走了,換個人接掌殿前司,少不得又是一樁麻煩。玉尹在朝堂上不受待見,與其這般,倒不如去太子諸率府來的痛快。至少在太子諸率府,不但有太子照拂,也少了衿肘。

玉尹見眾人都不反對,也就不再猶豫。

他立刻命朱夢說等人清點花名冊,進行整頓。

而他自己,則在安排好了事情之後,便匆匆趕去東宮報到。

畢竟,從今天開始,他便要在太子身邊效力……

哪知道,剛進了東寢閣,趙諶便把他拉到旁邊,神神秘秘道︰「小乙可知,又要開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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