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歪斜的樓梯,穿過滿是裂縫的廠區,江風從排水渠的洞口鑽了出去。他並沒有就此停下,他可以感覺得到,那個黑衣人正在追他,那冰冷的目光一直如針刺一般,在他的心頭撥除不掉,所以他沒有做任何的停歇,跑到廠區正門,騎上摩托,迅速的離開。
摩托車在園區內的公路上呼嘯而過,卷起路邊的沙石與樹葉。江風不停的給著油門,一直給到底,直到出了園區,開出很遠,江風才敢回頭,可是一看之下,大驚失色。一輛轎車正以極快的速度向這邊駛來,快的好像馬上就要撞到他似的。雖然江風看不見車里面的人,但是他可以感覺到,從車里面射出一個銳利的目光,直覺告訴他,車里面就是黑衣人。
江風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神經更是緊緊的繃著。從後視鏡里面看,轎車離他越來越近,以他現在的速度,想要在這公路上甩掉對方,無疑是痴人說夢。江風看見前方有一個路口,路口不遠處就有幾十戶人家,他靈機一動,把車速降了下來,拐過彎,又開出不遠,就把摩托車扔在了路邊,一個人沖進了這幾十戶人家里面,躲在一處牆後,看著路口,跟黑衣人玩起了捉迷藏。
轎車跟著拐進了這條路,速度雖然降了下來,但是依然很快,而且直接朝著江風扔在路邊的摩托車撞了上去。
「 !」的一聲巨響,接著就看見江風的摩托車被撞成了零部件,飛出去很遠。
躲起來的江風緊握著拳頭,在心中大罵。那是他花了三個月的工資才買的,騎了還不到一年,就這麼報廢了!
轎車停下,黑衣人從車上走了下來,他瞥了一眼四分五裂的摩托車,然後繼續向前走,冰冷的目光在這十幾戶人家掃視著,仿佛尋找著什麼。
巨大的撞擊聲引來了許多人,還有一些從家里面走出來看熱鬧。這些人大都在胳臂上系著黑紗,胸前別著一朵小白花,更有的披麻戴孝,仿佛要為‘死’掉的摩托車開追悼會……
黑衣人視若無人的向前走,突然一個扭頭,毫無感情的目光投向江風所藏的地方。江風暗叫不好,趕緊縮回身子,轉身向後跑。江風感覺那黑衣人就像獵鷹,而他就是在地上奔跑的兔子,無論怎樣跑,都無處遁形,跑到哪里,都會被對方發現。
這時,前面傳來滴滴答答吹喇叭的聲音,夾帶著痛苦、悲傷的哭聲,此起彼伏。
「老頭子,你倒是說句話呀,你留下我一個人怎麼活啊……!」
「爸,兒女還沒來得及孝敬您,您就這麼走啊。爸啊……!」
院子里,一個用白布搭成的大帳篷作為靈堂,靈堂最前面擺著一個黑白照片,下面的木頭架子上躺著一個老頭,用白布蓋著,只露出頭,下面披麻戴孝跪了一地的人,有哭的,有喊的,有低頭的,也有磕頭的,密密麻麻的跪了二十多人。
江風來不及多想,把外衣月兌掉塞進包里,從帳篷上扯下一塊白布披在身上,又把跪在地上哭暈的那個人的白帽子摘了下來,扣在自己的腦袋上,然後撲到前面,跪倒在死人前。
「老舅啊,你怎麼就這麼不聲不響的走了啊,佷子想你呀……!」
江風一臉悲傷,嘶啞的嗓子喊出悲痛欲絕的聲音。
大家都跪著,都在喊,都在哭,加上江風帶著白帽子,又伏在地上,面貼著地面,所以誰也沒發現什麼。
黑衣人在經過這家門口時停了下來,剛要進去,把門的人遞過來一朵紙扎的白花,黑衣人隨即停了下來,沒有去接白花,而是用目光在院子里面的每一個人的身上打量著,在沒有發現什麼之後,淡淡的看了一眼遺像上面的老人,扭頭退出了院子,離開了。
江風緊張的要死,他一直跪在地上,深深的低著頭,眼楮一直盯著大門。在看到黑衣人要進來的時候,他的心髒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真的要哭出來了。待看到對方又退出去的時候,江風這才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
……
江風一直‘哭’到中午開飯才跟其他人一起站起來,也許跪的時間太長,江風的雙腿發麻,膝蓋痛的厲害。不過膝蓋痛,總好過被黑衣人抓。
江風沒吃飯,他搬著凳子來到牆邊,踩著凳子向牆外望,路口的轎車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他的摩托車的零件。
‘呼,終于甩掉了!’江風嘆了一口氣,在心里面想到。江風把身上的白布和白帽子摘掉,扔到一旁,然後站在靈堂前,雖然與死者素不相識,但還是由衷的沖著遺像鞠了一躬。他這樣做有兩個原因︰一,為剛才他的無禮道歉。二,謝謝老頭兒救了他。
江風直起身子,剛要離開,卻又停了下來。他感覺遺像上面的老人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可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奇怪,在哪見過呢?
對了,是在河堤,在黑河河堤,而且就是昨天!江風突然想起來了。昨天他到車禍現場,采訪的目擊者里面,就有這個老人,當時老人在黑河河邊釣魚,目的了車禍的整個過程。在車禍發生之前有槍聲響起,這個重要的線索就是眼前這老人提供的。可是,昨天老人看起來還蠻精神的,身體很健康,今天怎麼就死了呢?
江風在門口找了一個人,問道,「這家老人是怎麼死的?」
「不太清楚,老太太也是今早出門之後才看到老頭兒躺在院子里的。據說是老頭兒下半夜上廁所的時候不小心絆了一跤,腦袋磕到了石頭上。不過這事也真是邪門,一晚上死了五個人……!」
「五個人?」江風听見後一愣,隨即追問道,「也是住在這附近嗎?」
「是呀。大門上掛著黃紙的,都是死人的。」
江風順著路向前走,沒走多遠,果然看見有幾戶人家的大門外立著一個高高的竹竿子,上面掛著一串黃紙。這是本地農戶的習俗,誰家死了人,就在大門外立上桿子,掛一串黃紙,死的人年齡多大,就扎多少張。
進了大門,站在靈堂前,看著桌上擺放著的遺像。黑白照片里面的人對江風來說依然非常熟悉,同樣是昨天他在車禍現場采訪過的老人。
第三家,第四家,第五家……在看過這些死者的遺像之後,江風的心中突然充滿了一種莫名的恐懼。這五個在一夜之間死去的老人,或是他昨天采訪過的,或是昨天在黑河河堤釣魚的,總之都是目睹車禍整個過程的人。
江風的心中涌出一股難以名狀的焦慮,就在他無所適從的時候,突然一聲刺耳的尖叫劃過天際,聲音中透露著垂死的絕望和恐怖的驚呼!
江風的心髒劇烈的跳動,他快步的向尖叫發生的地方跑去。
就在隔壁,當姜風跑過去的時候,一個中年婦女跌跌撞撞的從里面沖了出來,臉上充滿了驚恐的神色,好似間了鬼。
「怎麼了?」江風扶著中年婦女問道。
「死,死人了,死人啦~!」中年婦女的聲音顫抖,眼中盡是惶恐和不安,整個人看上去好像精神錯亂一樣,說的話由小聲言語變成大聲喊叫。
又死人了?
江風趕緊走到門前,只見一個中年男子的身體僵硬的躺在血泊當中,身子還在不停的抽搐著。江風努力的壓抑著心中的不安,鼓足勇氣,向中年男子走去。血泊中,一把匕首深深的插在中年男子的心髒處,鮮血直流,男人還瞪著眼楮,好像受到了很大的驚嚇,目光中充滿了不可言喻的恐怖!
這個人,江風見過。地點,仍然是在車禍現場。
為什麼,為什麼那些目睹整個車禍過程的人會接二連三的死掉?
江風突然扭過頭,緊張的向四周望,大門、牆頭、房頂、樹上,同時緊緊的把背包抱在胸前,生怕不知道從哪個方向會飛出一把匕首,刺進他的胸膛。
黑衣人,一定是黑衣人干的。他們這是想殺人滅口,封住所有目睹車禍全過程的目擊者的嘴。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死的這些人,只是看到了一場車禍而已,除此之外,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什麼行尸計劃,更不知道天空制藥的地下是一個巨大的試驗室。他們是無辜的。
還記的那本日記里面,書寫者對黑衣人的評價︰冷血,殘忍。
為了行尸計劃能夠成功,黑衣人從一開始就為他們提供活人進行試驗。在這十年里,至少有數千人被抓到地下實驗室,只要進了地下試驗室,就別想活著出去。
江風感到一種隱約的恐懼,肯定有什麼危險或者恐怖的事情在等著他。他感覺自己現在的處境非常的危險。那些黑衣人已經殺了六個人了,而且這第六個就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沒有留下一點蛛絲馬跡。說不定他已經被列入到了死亡名單里面,畢竟他是第一個感到現場的記者,並且采訪過所有的目擊者。也許,那些黑衣人已經在他的住處等著他了。
一個個死者的面孔浮現在他的靈魂深處,這些人本不應該死的!他們的結局,讓江風不自覺的聯想到自己的下場。
難道自己也要被殺掉嗎?
焦躁和不安折磨著江風,一種大禍臨頭、壽數已盡的不祥預感離他越來越近,如同揮之不去的夢魘,籠罩著他,困擾著他……!
我,要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