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黎明,總是來得特別晚,卯時將盡,天空還是昏暗一片,只在遙遠的東方,泛起一絲微微的白。
一絲曙光,打破夜的寂靜,幾只早起的鳥兒禁不住粉女敕蟲子的誘惑,發出‘啾啾’的啼聲,在腐樹落藤間來回跳躍著,渴盼摳出一些正在冬眠的白胖食物。
夜漸離,人正醒,就著斑點星辰的微光,地面泛起片片的白,那是隆冬的征兆,屋頂、草坪、矮樹,都被一層薄紗籠罩著。
推門而出,呼吸著山間的清新空氣,林寒便覺得心神更加舒曠,也只有遠離了人群的喧囂,才能體會到自然的寧靜,即便是在嚴冬,青黃交間的山林中,也散發著美好的氣息。
嘎嘰、嘎嘰,刻意地踩在疏綿的冬霜,細細地聆听著那即乏味單調又趣味無窮的美妙音符,林寒的嘴角泛出柔軟的微笑,緊了緊肩背上背負著的淚痕,兩手懶散地垂立于腰間,一步一搖地走進清晨的迷霧中。
寒冷中的黎明,來得晚,卻又來得雷厲風行,前一刻,還只是透出一絲微光,下一刻,已是將整個天空點亮。
太陽還未升起,折散出的光明已經將封禪台上的迷霧驅散,露出一塊空曠的坪地,林寒也恰恰在這個時候到達封禪台之上。
在封禪台站定,林寒並未立時修煉,反而抖動著手腕、腳腕,不時扭動著頸脖,擺動著腰肢,在充分地活動開後,又雙手互動地拉開指間關節,待得發出‘啪嗒’的一陣脆響,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左手過頭,繞在頸脖後,抽出背負的淚痕劍。
也是在得到淚痕之後,林寒才發現以後背背負佩劍的好處,仿佛身與劍貼合得更加自如,遠比手握劍身來得加更舒服。
一劍在手,林寒心中升起一股明悟︰劍心通明。
既不是浪翻雲的‘唯有極于情,方能極于劍’,也不是燕十三代表者‘死亡’的第十五劍,而是劍與心通明。劍就是劍,既不會生情,也不會死亡,只有心才能給劍賦予意義,劍在心中,心就是劍、劍就是心。
這一刻,林寒才明白為何他所領悟的劍意既不是純粹的生,更不是純粹的死,既不能帶來新生,也不會帶去死亡,而是破軍,斬開荊棘,破盡世間一切阻撓,開創出屬于自己的未來,于是,便有了‘破軍’。
臉上泛起更深的笑容,林寒知道,在這麼一個尋常的黎明,它的劍卻贏來了一個不同尋常的黎明,在這一刻,他的劍,又向前邁進了一步,徹底地進入了意境之中,再不是之前的一知半解。這一刻,他的‘破軍’之意流轉于劍中,流轉于心中,收、發,于心。未必比得上風清揚在意境中的造詣,但已勝過世間的大多數人。
一聲長嘯,輾、轉、挪、移,一套寸步如行雲流水一般,在林寒腳下生輝,發揮到極致,已是勝過施令威良多,使得林寒的步法看上去更加詭異,更加不可捉模。
呲、呲、呲呲,劍鳴聲不絕于耳,在晨曦的照耀下,淚痕劍煥發出別樣的光輝,將一套‘熾日劍法’演繹地淋灕盡致,點、抹、削、引、勾、斬、刺、撩、轉、戳、劃、掠、蕩、連,各種變化不拘于形,天馬行空地縱橫交錯,看似毫無端倪的變化,卻是流轉由心;看似毫無威脅的揮劍,卻是步步不離要害;二連擊、三連擊、四連擊、五連擊,配合著神出鬼沒的步法,往往于不可能間,完美地貼合在一起,毫無斧鑿的痕跡,一切都是那麼地自如,那麼地完美。
此時此刻,若是左冷禪、丁勉在側,也未必能看出單純的‘闢邪劍法’,又或是‘子午十二劍’等等,原來林寒已經將闢邪劍法、子午十二劍,甚至是奪命連環三仙劍、太岳三青峰等強力劍招,完全地融入到自創的熾日劍法之中,這一刻,在劍招方面,已經大成,在配合著長于方寸間變化的八卦寸步,加上才領悟的劍意,林寒有信心面對除東方不敗、風清揚之外的任何對手,包括任我行,包括方證。
劍合心意,心隨劍走,身劍合一,劍心通明,這便是林寒的劍,類似于慈航靜齋的‘劍心通明’,卻又毫無關系,實實在在是林寒本身對劍的領悟,這便是林寒的武道,心劍之道。
若是有一日,林寒破除世間的一切荊棘,仗劍斬開重重阻撓,完全領悟‘破軍’之意,達到劍意的大成境界,必將開創一個時代,一個劍的時代。更有甚者,將之前堪堪領悟的‘以氣御劍’熟練掌握,隨著內力的越發深厚,離體控劍,一寸、兩寸、甚至是一尺,配合著‘心劍合一’,必定會發揮出難以想象的威力。
雖遠遠比不得‘殺敵于千里之外’的劍仙之類的傳說中人物,但要對付天下第一人的東方不敗,亦是完全不在話下。
不過,想法雖好,要做到那一步,卻是千難萬難。先說完全完全領悟劍意,達到‘破軍’的大成境界,若是沒有大毅力,沒有大機緣,今生也未必能夠做到那一步。而在以氣御劍方面,以林寒如今的冰、火修為,也不過是勉強做到離體一寸,而且在操控方面也是極為艱難,要想達到一尺之外的控制由心,那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或許需要數年、十數年,甚至是數十年的磨練。
雖然艱難,但林寒還是下定決心,堅定不移地走下去,看看在武道的盡頭,是否有著另一片廣闊的天地。又或者,那里便是武者的盡頭所在,但不管如何,林寒都想去看一看,而不是稱王稱霸數十年,最後淪落為一捧黃土,煙散在歷史的塵埃中。
「果然還是在這封禪台上練劍來得暢快,好久沒有這麼舒服了。」林寒大笑著說,「你們兩個也看夠了,出來吧。」
「林師兄,我不是有意要偷看你練劍的。」秋離雙眼直勾勾地望著林寒,水汪汪的眼楮透露出別樣的心思,紅潤的臉頰更是泄露著她內心的震撼與激動。
徐錚撓著頭,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地說︰「師兄,秋姑娘一大早就去找你,師弟想你一定是在這里練劍,便將她帶來了。」
感激地看了徐錚一眼,在他麻酥的神情中,秋離嬌怯地對林寒說︰「師兄,你要怪就怪秋離吧,是秋離請求徐師兄帶著過來的。」
擺了擺手,林寒笑著說︰「沒什麼大不了的,看了就看了,對我來說又不會少了些什麼。」
「你看,我說的吧,師兄一定不會計較的。」徐錚討好地說道。
秋離微微一笑,滿眼星光地望著林寒手里的淚痕,她算是看出來了,那絕對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滿腦子都是林寒舞劍的英姿。
徐錚笑嘻嘻地問︰「師兄,那是你新得的寶劍?」
瞧著他那艷羨不已的神色,林寒急忙將寶劍入鞘,惱怒地說︰「你想都不要想。」
「看看也不行啊?」徐錚不滿地抱怨道。
林寒好整以暇地說︰「一個劍客的佩劍,就如好丈夫的女人一般,豈是能夠任由他人觀看的?」
「咯咯,林師兄說的真有趣。」秋離嬌笑著說。
偷偷瞄了秋離一眼,徐錚輕聲問︰「那把短劍是給好丈夫的女人的?」
「短劍?」林寒疑惑地望著他,突然醒悟過來,惱怒地說︰「不是叫你不要打包裹中的東西的主意麼?」
「我,我,我不是好奇,才去看了一眼麼,你只說不能打主意,又沒說不能看。」徐錚唯唯諾諾地說。
秋離見林寒並沒有否認,心中一驚,不自然地問︰「師兄真的特意尋回一把女式短劍麼?不知道哪個女人那麼有福氣。」
「呵呵,不過是尋常的禮物,哪里有你們說的那般貴重。」林寒好笑地說,隨即瞪了徐錚一眼,「偏偏這小子多事,難不成你還想討要一把女式的佩劍?」
徐錚委屈地說︰「哪能啊,不過師兄得告訴我那個女人是誰,不會是秋姑娘吧?」說完一臉震驚地望著兩人,神情很是不自然。
秋離神情落寞地說︰「秋離哪里有那等福分,況且,林師兄又沒有預知之能,如何能夠知道會在嵩山腳下踫到秋離的。」
林寒尷尬一笑,如果是普通的物事,臨時給秋離也無妨,但是對于那把特意從定閑師太手中求來的送給非煙的‘斷水劍’,是萬萬不能隨便送給她的,只得無奈地說︰「若是秋師妹喜歡寶劍,林寒倒是可以給師妹尋一枚。」
「真的?」秋離滿眼驚喜地望著林寒,心中像過了蜜一樣的甜,看得徐錚很不是滋味。
林寒點頭說︰「盡量吧,師兄也不敢保證一定能夠得到,不過要是有機會,一定做到。」
「那秋離就先謝過師兄了。」嫵媚地對林寒笑笑,算是答謝他的用心,雖然沒有得到那把短劍,但是短劍也並不適合他,再說她也不是不懂得分寸的人。
處理完這個意外情況,林寒瞄了徐錚一眼,沒好氣地說︰「你是不是很閑啊?」
「我怎麼了?」徐錚不解地問,不過心中明白,多半要受池魚之殃。果然,只見林寒說道︰「不要忘了掌門師伯對你的期望,現在李季師兄已經得到《赤焰真經》的傳承,你的《寒冰真經》練得怎麼樣了?」
「已經第一重大成了。」徐錚頗為自豪地說。
「哼,很了不起啊,師兄我早就是第三重大圓滿,馬上就要突破到第四重了。」林寒爆料到。
徐錚委屈地說︰「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練的,我又是什麼時候開始練的?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嗎!」
「敵人可不會因為你少練幾年就放過你」,林寒恨鐵不成鋼地說,「看看李季師兄,在門內弟子中也是前五的人物,現在怎麼樣,一條右臂被人整個削下來,要不是因為有那門功夫在,一生便毀了,你想步他後塵?」
「那師兄也不能指望我一步登天啊!」徐錚叫苦不迭。
林寒教訓著說︰「重要的是現在,而不是未來,所以,趕快回去練功,將早上耽誤的功課補回來,否則,不許吃早飯。」
「啊?」
「啊什麼啊,快去!」林寒笑罵道。
「哦」,戀戀不舍地看了秋離一眼,說道︰「師兄再見,秋姑娘再見。」
(感謝曉月協奏曲打賞,感謝天霜月的又一次打賞,也感謝天天都是紅票支持的朋友們,由于篇幅有限,請原諒日墜不能一一寫出你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