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個,我能放棄?哪一個,我又能舍得?
時間一點點流逝,外面的風越來越大了。濃雲越積越厚,慢慢地升了起來,擴大開來,漸漸遮滿了天空。陡然間,落起大片的雪片來了。風嗚嗚地吼了起來,一霎時,暗黑的天空同雪海打成了一片,一切都看不見了。
冷,徹骨的冷,似乎人的血液也要被凍住了。
上官凝馨抬起埋在雙腿間的頭,臉上輕輕淡淡的,站起身子,走出書房。
「馨兒……」紫陌聞得聲音,馬上走過來,「你,你考慮好了嗎?」
「現在什麼時辰?」淡淡的語氣,听不出絲毫情緒。
「還早,酉時一刻。」
上官凝馨走到西屋,蹲跪在床邊,緊緊握著南宮塵的手,好一會兒,松開,起身,走出門外。
冬端著剛做好的黑漆漆的飯菜正往屋里走,迎面看著她,站定,「主子……」
上官凝馨有一瞬間的停住,隨後又接著迎著漫天飛雪走去。
「馨兒,你終是要走了嗎?」紫陌輕輕地說道。
上官凝馨耳听這話,緊緊握著手中的拳頭,再也沒有回頭。
自己這是又被拋棄了嗎?他木然地看著飄落的雪花,決然回身。
「紫公子,我家主子她定不會拋棄我們!我相信!」冬端著碗大口大口的吃著,好似這樣就能證明自己的話沒有錯。
紫陌站定一會兒,也端起碗吃了起來,對,她一定不會走!我等著她回來!
後山,無回泉!
無回盤坐在石頭上,听著身後來人的聲音,「施主想好了?」
「……」
「知道這泉為什麼叫無回泉嗎?你看那山泉此時流淌的多順暢,即使到了冬天也不斷流,可是它們從來沒有回過頭,人生不也是如此嗎?朝著一個方向勇敢前進,絕不回頭。」
「您是不是一早就猜到我會怎麼選擇?」上官凝馨靜靜地望著山泉水。
「不是猜的,是肯定。有得必有舍,人生從來沒有圓滿!這是命運,亦是輪回。」
「誰在主宰著命運?誰有這權利?又是誰賦予他們這權利?」她雙目瑩瑩,竟然暈了一層淚霧,迷蒙之中又隱隱竄動怒火。
「這一切均是上天的安排。」無回緩緩說道。
只見她的臉隱在雪片里,光影之中,靜如白玉,微紅雙目卻隱隱冒著火苗,便知她已然怒了,沉著臉道︰「無回大師莫非要告訴我天上還有仙人不成。」
無回靜逸不語。
「即便是有仙人,難不成他們就有操控我等命運的權力不成?也太狂妄自大了!」
無回笑道︰「你確實不一樣了,不過想要把命運掌控在自己的手中,那是需要很大的勇氣和毅力。冬天眼看是來了,會有很長時間的嚴寒在等著你,但是蟄伏的春必是在不遠處。」
上官凝馨冷笑幾聲,「無回大師莫不是也害怕命運的輪回,所以致人命于不顧,袖手而旁觀?」
「你這丫頭……倒知道打趣我來…」一想自己竟說得如此親切,馬上改口道︰「想用激將法對老衲?」
上官凝馨站立不語。
「行,不妨告訴你,那位公子也不是沒得救,但是……」
「只要你說得出,我必定做得到!」
「好,世間只三種藥能救他,一種是當朝皇室中被奉為國之寶的‘璟上揚’,至于此物在皇室的什麼地方,長成什麼樣子,無人得知;一種是天池王朝百姓奉為神明的‘天涯花’,供奉在皇宮內的神花閣內,一百八十死士看守,此物火紅妖嬈,有起死回生之效。兩個月的時間,你只要拿到這兩種解藥,老衲才能告訴你第三種解藥是什麼。」
「我定會拿回來!」
「你要記住時間只有兩個月,錯了一刻,那位公子就只能永遠的睡下去了。」
紛飛的雪花照亮了整個夜空,一片一片,不知疲倦。
「他還好嗎?」
無為伸出右手,空中幻出影像,慕容蕭與妻兒在瓊花樹下追逐嬉戲,許久未見的人猛地一出現,狠狠地揪扯著她的心,坐在秋千架下的還是她,又或許不是她,但是他們此時卻過得很是幸福,那里已經容不下她,唯有放手……閉上眼楮,讓淚水流得更歡暢一些,隨著雪溶于大地……
「你可以放心了……」收回幻象,「老衲走了……」
上官凝馨跪坐在地上,生有歡,死何懼!可唯有記憶讓人俱怕!她渾身透著一股黯然噬魂之態,自己整日牽著掛著的,如今卻成了一場空,忘了吧,忘了吧,只要忘了那纏綿的回憶,你就能把一切讓你傷心痛苦的事情拋在腦後,只有這樣你才能把命運踩在腳下,自己掌控一切……
雪還在下,天漸漸亮了,銀色的世界中,一襲白衣孤零零立著,披霜戴雪。
上官凝馨獨立在山峰絕頂,看著遠處銀白的峻嶺,眸清如水,還有孑然獨立,一襟清風的自己,信念依舊堅定,但在此情此景,在這般銀色的世界浸潤之下,一股難以言喻的孤獨感油然升起。自己這短暫的人生,卻擁有兩世的記憶,兩個人的心情,往
昔已然遁去,只有以後的日子才是屬于自己的,才是自己需要珍惜的,此刻站立在山巔之上,心境是從未有過的澄明如水……
寒風依舊,傲雪凌霜,平欺寒力,攙借春光。
冬焦灼地走來走去,一夜了,過去一夜了,無回大師沒有回來,主子也沒有回來,難道主子她……不敢想,雖然不知道他們談論的是什麼,但知道主子要是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這意味著什麼?她很清楚,也明白,可留不得,沒法說出口,人都有選擇的權利,誰有能阻攔?
紫陌站立風雪之中,紫色的衣袂在風雪里翻飛,像肅立的雕像,無欲無求……
一夜,睡上一覺,眼一睜,醒了,不長;一夜,苦站在風雪中等一個未歸的人,恍若過了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