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逸帶著王妃回到卷雲閣,幾乎沒人發現他們曾經一起遨游夜空。牽著王妃的手透窗而入,之後薛逸就告別退了出來。不過還是有兩個人看到了他們的身影,一個是月兒,一個是青娘。
說起來,這倆女子也是夠辛苦的,一直在幫玄光他們安置香客的住處,因為人實在太多,幾十個小道士左右忙碌,還是有點應接不暇。
總算安靜了,已經是月在中天了,兩人沿著山道一路走來一路閑談。雖然才相識不久,彼此都覺得十分對脾氣。
月兒原本就是山中長大,雖然有過幾次跟隨爺爺下山的經歷,但是畢竟是入世不深。深受崔楊二老不羈的脾氣影響,為人十分的豪爽。有什麼話藏不住,看人也是很平直。好就是好,不好就不好,好惡全在臉上。
而青娘這幾年常常躲著她娘親從空蒙島跑出來,多數是替柳逍遙跑腿,江湖氣頗重。加之從小比較寂寞的緣故,生性喜歡熱鬧,喜歡結交,個性爽朗,不好記仇。對弱者也很有同情心,心里沒什麼彎彎繞。
至于男女之間的,因為年齡關系,雖有那麼一些朦朧感覺,畢竟沒有太多的覺悟。而且青娘也不知柳逍遙許婚這回事,所以她的眼中,對薛逸最先也是同情,之後更多成分是把他看成自己的小弟弟。
但是月兒卻不同,崔楊二老早已當眾明確,她心中也早已將自己看成薛逸的妻子。開始的時候都青娘頗有些小心思小戒備,但後來探了幾次青娘的口氣,好像並非如此。最重要的兩人卻是意外的對脾氣,尤其是巫雲洞前的一場爭斗,兩人從內心已經惺惺相惜起來,于是自然的親近了許多。
兩個人從青娘的空蒙島聊到了崔楊二老,話匣子打開了,卻是一發不可收拾。正說的熱鬧,忽然月兒猛抬頭,卻見空中劃過兩道身影,落在卷雲閣樓頂。下意識的月兌口道︰「有人偷窺卷雲閣!」
「哪啊?」青娘正低頭看著腳下,沒太在意,一听便警覺的朝空中看去,只見兩個身影落在卷雲閣的台閣飛檐上,然後又射入二樓的窗門。
「是薛逸?」對那身影可不能再熟悉了!青娘這兩年幾乎和薛逸朝夕相處,怎麼會不認得!
「薛逸?」月兒有些驚訝。
青娘笑道︰「那麼拙劣的飛行術,還會有誰?」
月兒看著似乎有些埋怨︰「真是的,我們在這里忙的頭頭轉,他倒好帶著人在空中亂飛!」
青娘看看月兒的表情,微笑道︰「月兒姐,你一定是吃了野果子了!」
「沒啊,我沒吃果子!」月兒收回眼神看著青娘。
青娘搞怪的哈哈笑道︰「沒吃我怎麼聞到有股酸味道呢?恩,而且好酸咯。」青娘道︰「不過說實話,這麼晚了帶那王妃夜游,倒真是又一番景致。真是傻兒有傻福!」
如此說,月兒當然清楚了,臉色泛起紅暈道︰「你才酸呢!他愛跟隨夜游是他的事情!我只是覺得我們在這里忙,他卻在偷閑,不太公平而已。」
「呸!這小白痴!現在活蹦亂跳了,也不想想兩年前是什麼模樣。」
「小白痴?兩年前模樣?」月兒有些不知。
青娘輕聲的說了一些。
「什麼睡馬廄,還流口水!」
「你不知道,第一次他抓我的手,讓我疼得差點哭了,當時我差點就想打他,要不是我爹在一旁看著。我真就將他一巴掌打到河里去」
「真有這事!」
兩女子一邊分享著薛逸的光輝歷史,一邊笑得前俯後仰。
「什麼事情!這麼好笑!說來也讓我听听」薛逸出現在山門前。
「哈哈哈」二女子一見薛逸,更是大笑不止。
「瘋了你們!」薛逸有些莫名其妙。
月兒卻翻了翻白眼嗔道︰「我們哪有你瘋!」
青娘看薛逸有心情沉重,深怕月兒再言語激他!在一邊扯了一下月兒,示意他不要再說,他擔心的是薛逸的怪毛病,要是半夜去刺激他,可大大不妙。上一次在沅江鎮的恐怖一幕,仿佛歷歷在目,想起薛逸抱著自己的臉亂啃,自己沒無力抗拒,最後只好唱歌來解圍,實在太糗了,想想都不禁臉紅。
月兒卻哪里知道這一茬,拉起青娘笑著走進了山門,卻當薛逸是空氣一般。
薛逸神色一愣,心道︰「糟糕,我哪里得罪她們了?莫非是剛才被他們看到?說不定吃醋吧?」
想到這里,薛逸在身後叫了聲︰「等等!」二女轉頭問道︰「有什麼事情?」
薛逸咳嗽兩聲,神色有些尷尬,輕聲道︰「你不想听听我的解釋?為何我會被王妃叫去嗎?」
月兒似乎真吃了槍藥︰「她是王妃,這麼尊貴,我們這些山里丫頭不配听吧?」
薛逸心道︰「看來還得罪不輕!」薛逸嘆息道︰「你們不知其中原委"
邊上的青娘一臉憂色,只要看薛逸臉色有些不好,她心中就著急。忙甩開月兒的手,對薛逸扮起笑臉道︰「啊呀,听故事嘛!我喜歡,說說吧!」那副樣子完全是安撫的意思,柔聲的就像是媽媽哄小孩,就差說︰哦,薛逸乖,一會兒姐給買糖吃了!
月兒不知青娘為何會如此遷就薛逸,她可是個直腸子,不提王妃還好,提起來心中卻有無名火。
青娘在一邊很著急的不斷給月兒使眼色,月兒也不知她葫蘆里賣什麼藥,只好轉頭對薛逸道︰「那你說說吧?可別說什麼將王妃的手捏壞了的事情!我可不愛听!」
青娘一听臉色飛紅,心中暗罵︰「好你個月兒!真是不知好歹,卻連我也擠兌上了!」當時也跺足道︰「行了行了!你們愛怎麼鬧怎麼鬧吧!我可不管了!」
心中道︰一會兒出了事情,可別怨我!我才不管,再大的事情我也轉身就走,我可不想被他再亂啃一次!
月兒看青娘有些生氣了,去上來拉著青娘。對薛逸道︰「你要說就快說啦!」
薛逸哪里知道他們在玩什麼把戲。薛逸嘆息了一聲。道︰「其實她也滿可憐的!」
「誰?誰挺可憐?你說王妃可憐?」月兒和青娘都有些意外。心道︰發什麼瘋,做王妃還可憐!
薛逸慢慢的走到山門外,沿著山道往剛剛開闢的藥園走去。一邊走一邊跟身邊的倆女子說起了王妃的身世。
「啊,真的好可憐,我還以為做王妃有多風光呢!她真是偉大,為了孩子做出那麼大的犧牲」
青娘不知怎麼的想起了自己的娘來。要說孟秋霜還是不錯的,除了偶而會發瘋一回,多數時候還是挺照顧青娘的,但是青娘卻有些不太願意被拘束在島上,于是總是乘她閉關的時候偷偷出來,這一次出來有點長了,足足兩年,估計娘親一定是知道了。還不知會受什麼罰呢!
而月兒從小就沒有父母,自從記事開始,除了爺爺,再就是身下一戶姓王的農家,女主人是她幼年的女乃媽,不過十年前已經去世了。那位農戶也不知去了何方,如今屋里早已經沒什麼人了。這是她唯一對于母親的記憶。月兒有些幽幽的嘆氣︰看看人家的母親多偉大,可自己的母親卻在哪兒呢?
青娘道︰「那我們能不能幫幫她啊!」
薛逸道︰「怎麼幫,你以為送點藥材,彈彈曲子就可以救她了?要那麼簡單倒好了!」
「呸!忘恩負義的家伙,你不是我的曲子和我爹的藥材,你有今天嘛!」
薛逸道轉頭看著青娘︰「你的恩情和師父的恩情我當然記得,我不是一個不知道報恩的人!」
「我要你報什麼恩。要不是因為你又瘋又痴,那麼可憐,再加我爹說了好多好話,我才不想管呢!」
薛逸沒有繼續接青娘的話茬,薛逸仰著頭對著月光良久,似乎是自言自語︰「我現在還沒有什麼能力幫她!等將來吧,總有一天,不但是她,凡是我身邊的所有人,我絕不讓大家受丁點的委屈!這也許就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的使命和唯意義。」。
月兒和青娘在邊上听著,看薛逸認真的表情,知道他所說的身邊所有的人,同樣也包括了自己,心中不禁有些感動,但卻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薛逸轉頭看著二女道︰「現在你們可以告訴我,剛才你們在笑什麼了吧?」
青娘卻歪著頭道︰「鬼才告訴你!」似乎剛才的沉重一掃而光。真是年輕,大家情感變化都很快。
月兒也笑道︰「我們姑娘家的心里的事情干嘛要跟你說啊!」
薛逸笑這說道︰「你們一定在背後說我壞話!到底說什麼?告訴我!」
「你以為你是誰啊!干嘛要說你!」月兒拉起青娘一躍而起,身形幾個起落已經在遠處的樹梢頭。
薛逸一見,也提身追去,叫嚷著「我是誰,我是你們老公!你說我是誰!」
大王山又迎來了新的一天,香客們陸續的收拾下山了。王妃也換回了昨日的盛裝,牽著小王爺的手走出卷雲閣,早有官員們再閣樓前等候。
薛逸穿了一件外傳黃色道袍,內穿白色內村,白色長褲,黃白相間,頭戴黑色的道冠,配合黑色的方靴,格外的醒目。這是玄空他們借著下山的時機,為薛逸準備的兩套行頭中一套,用的當然是楊刺史送的綾羅布帛,讓裁縫趕工出來的。
王妃道︰「大王觀真是氣象不凡,薛掌門更是道法高深,實乃我楚地之福,此次回去定然稟明王爺,盡快派人來擴建修繕。到時候具體的事物就交給楊大人來做了!楊大人治州有方,我一定會一起向王爺稟明。大人忠心國事,心系一方,相信王爺定會嘉獎大人的!」
不過說完一行人走進大殿,燒了香拜了長生位。出了山門,早有轎輦等在那里,王妃只是不動神色的看了一眼薛逸,就掀開轎簾,走了進去,似乎昨夜之事根本沒有發生。倒是小王爺上轎之前對薛逸頻頻回首,頗多不舍。
而那位老儒生呂大人,在王妃入轎之後,走到薛逸身邊道︰「薛掌門如此青春年少,不應生退隱之心,只要你願意,我願意向王爺舉薦,日後定然前程遠大,希望掌門考慮一二。」
薛逸微微一笑,作了一禮道︰「呂大人好意,小道心領了。謝謝大人抬舉小道,其實小道才疏學淺,當不起大任。您也看到大王觀近百道眾,嗷嗷待哺,我深感責任重大,已經疲于應對,要是世俗之事,面對一方父老,何止千萬,恐怕更難以擔當。」
呂師周听薛逸之言似乎並未如昨日那樣執作,心中仿佛看到一絲希望,心中卻有了另外主意,面上未有任何表示,作禮辭別而去。
眾人走後,大家開始清理山門,按照薛逸的安排弟子們各自分工,忙碌了一天,才總算恢復了原貌。
次日,青娘說要暫時離開了,要回空蒙島去,說的是她母親估計已經出關了,自己出來這麼久,想必會讓她擔心。這也許是昨夜說起王妃的愛子之心,觸動了她吧。
青娘臨走還對薛逸道,若想在錢塘購置產業,她可以幫忙,夢劍山莊在錢塘頗有勢力,而蒙島離錢塘也不過數十里。
這話的意思,薛逸當然明白︰無非是讓薛逸以後去錢塘的空蒙島找她的潛台詞而已。畢竟是朝夕相處了近兩年時光,難免依依不舍。但是畢竟是江湖兒女,沒有世俗兒女的惺惺作態。
薛逸自然明白,送出山道十數里,方才回頭。雖未說什麼,但是其中情誼誰都清楚。
送走了青娘,薛逸告訴眾人,他要閉關幾日。其他人不知,月兒卻知道薛逸是回巫雲洞找柳逍遙,新拜師,總要勤精進,這樣才有提升。所以月兒也沒說什麼,大家都是修道中人,靜坐修煉提升修為原本是修煉的主課,怎麼會去阻擾。
月兒也有事做,薛逸讓他幫忙去谷中找些藥種子和苗種來。其實月兒也想乘機回山谷去安靜幾日。畢竟大王觀事務多,薛逸不在,這些小道更願意來求教自己。月兒本是熱心腸,加上大家都已經認他為掌門夫人,也不好推辭,自然難得清淨。回谷里就沒有了煩心,專心打坐幾日,也是大有裨益。于是月兒也辭別回谷了。
月兒走後薛逸簡單吩咐了一下,然後施展飛行術往西而去
且說崔楊二老離開大王山,一路往北,兩人多年未在世俗中行走,一路迤邐而來,穿州走縣,逢山求仙,逢水拜聖,倒是十分逍遙。三日後方入九華。九華山乃是佛教聖地,古有百峰之稱。最為盛名的乃是九大峰巒,稱九子。有其狀如蓮花,傳說乃是地藏在此立誓︰「地獄不空,誓不不成佛。」天現九朵金蓮,從此九華聞名天下。唐李白曾經有詩︰「妙有分二氣,靈山開九華」使得此地更為世人所熟悉。
崔楊二老和化城寺算是有些淵源,當年在入道之初,同在此地听新羅和尚金喬覺和尚講經,沒想到百年之後,再來九華,卻听得金喬覺早已坐化月兌凡,法體塑金,二老不禁感慨感不已,焚香禮拜。
兩個仙風道骨的老人來到此處,早已經驚動了主持大和尚惠覺。他雖然早已避世多年,卻還是出來應引。寺中弟子均十分納罕。崔楊二人也不說來歷,只說舊地重游。
那惠覺也不是簡單人,雖然早年出自少林禪院,卻是得道高僧,修為雖不能和崔楊二老相比。但也算是窺得個中真諦,如今修得羅漢附體,也就是道門所說的已結胎珠,進入結丹之期。
惠覺將二位引入禪房待茶,賓主坐定後,惠覺十分感佩的說道「與二位大師一別近一百多年,竟然有緣再見。」。惠覺說出此言讓二老大感意外。
惠覺解釋道︰「二位大師在本寺听祖師講經時,貧僧還
是一個剛剛入寺的小和尚,尚不足八歲,兩位當然不會認得。」二老一听大為驚喜。
閑談中,惠覺神色似乎有些為難之色,二老問其緣由,惠覺道出一件道門中的驚天大事。
卻說半月之前大相國寺住持惠岸師弟曾子啊此地,卻听聞東京出現魔道作亂之事。惠覺道惠岸匆匆而來去,似乎事情極為棘手,數千童男童女失蹤,為保佛祖舍利,大相國高僧住持惠弘為此圓寂,自封羅漢化身入土。
惠覺還說,他和惠岸已聯絡華山道宗和少林羅漢堂等修仙門派的高手,于本月廿十集結東京相國寺,商議除魔之事。也是巧合,正這當口,二老來到此地,所以惠覺希望求二老伸收援助。
崔楊二老一听臉色微變,當即道︰「竟有此事,既然魔道亂世,身為道門中人,當然義不容辭。不過我等避世多年,只能暗中協助,卻不宜直接參與。」
惠覺一听大喜。
崔楊二人原本此行另有目的。但是既然遇到如此大事,也不得不少作改變。決定先往東京一查究竟在說。
稍作停留,二老詢問了一些個中情況。算算日子廿十也只有七八天了,崔楊二人便決定即刻啟程。
畢竟魔道亂世之事乃天下道門之大事,惠覺也沒挽留。
出了九華,崔楊二人心中不禁暗生陰霾,不敢多作拖延。遁雲朝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