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听得入了神,喃喃地感嘆起來︰「世有無情魔,卻有痴情女。情深成孽海,有情道無情。」
兩人也沒有多走逗留,馬不停蹄地趕到第六層的入口,與其它洞口不同的是,這里有一張高大而精致的門,看上去像一把巨琴,通透澄澈,散發著若有若無的柔光。李斌剛要走上去,就被一股無形的大力彈了回來。
「小心!」夕顏略微皺著眉頭,一臉凝重地說道︰「這附近布下了十分強大的禁制,不管你使出多厲害的法術,都無法破除禁制,甚至還會將法術反彈回來!」
陸羽愣了一下,疑問道︰「照你這麼說,那我們該如何過去?」
夕顏略一沉吟,若有所思道︰「傳說中,蠻荒聖女乃是一代樂聖,或許只有音樂才能打動她!」
話猶未了,無情門似乎輕微地顫動了一下,整個禁制發出了一陣細微的能量波動。
夕顏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將玉屏笛遞了過去,美眸中流露出一絲異樣的光芒︰「只有擁有赤子之心的人,才會擁有最純粹的感情,從而吹奏出感人肺腑的樂曲,你試試吧!」
「我?」陸羽微微一怔,忽然安靜了下來,心里澄澈如水,那些塵封在記憶深處的往事像是打開了閥門的洪水,酸甜苦辣咸的滋味蜂擁而來,一點一點地將他湮沒……
初次見到陸冰瑤時的美好;第一次擋在陸冰瑤面前,用瘦弱而倔強的身姿保護她的勇敢;為了消除陸冰瑤的自卑,循循善誘地教她吹簫時的堅持;從小就被家族冷落,只能獨自一人長跪在母親墳前的孤苦伶仃;一夜之間由天才墮落為廢柴,再次遭到拋棄時的心寒和不甘;在所有人都忽視自己的時候,只有陸冰瑤一人真心相待時的甜蜜;想愛而不敢愛,卻又總是被陸冰瑤的執著勇敢所打動時的幸福……
一切的一切,都完美無疵地融入美妙的笛聲中,一道道美麗的音符如風一般灌滿大殿,所有的喧囂和黑暗都蕩然無存,一曲蕩氣回腸的旋律化作翩躚的五彩樂蝶,源源不斷地向無情門涌去。
無情門一開始躁動不安地劇烈抖動著,似乎要發動禁制,毫不留情地將兩人轟出大殿,可是當優美的旋律傳來時,無情門只感覺大殿內一片純淨祥和,就連那不安分的奇花異草也安靜了下來,完全沉浸在美妙的笛聲里。一瞬間,無情門仿佛又看到了幽都山上永不融化的積雪,廣袤無垠的蠻荒大森林,碧波粼粼的怒江,蔚藍幽深的滄海,禁錮了幾千年的美好在剎那間釋放,極力壓制的情感如煙一般裊裊升騰,恍惚間,她又看到了器宇軒昂、瀟灑不羈的向天問,他的琴聲是那麼的美妙,連冥頑的石頭都為之流淚,曾經是那麼深深地撼動了她的心。仿佛是億萬年的等待,只為這永恆的一刻,飛鳥驟然停止,走獸忘記行走,飛舞的落葉凝滯于空中,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下來,整個世界都在停止了運轉。蠻荒聖女心神俱醉,望著眼前的魔神,心兒完全被一個名字佔滿,那就是︰向天問。
然而,有情總比無情苦,向天問並非無情,只是他的情全給了魔族,為了實現魔界一統諸天萬界的雄心壯志,他只能選擇犧牲最心愛的女人。蠻荒聖女只能黯然地看著向天問,雖然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不管她多麼想走過去,兩人心里始終隔著千山萬水,彼此間的距離可以拉近,心的距離卻永遠也拉不近……
最終,蠻荒聖女還是選擇了犧牲,身死道消,僅留有一縷元神鎮守在無情門上,從此絕情絕愛。她已經記不清守在這兒多久了,本以為心早已死了,緣何今天顫動得如此厲害呢?難道是因為這首曲子嗎?
夕顏原本見多識廣,也吹奏過無數樂曲,卻從未听過如此婉轉悠揚的曲子,居然被感動得熱淚盈眶,甚至莫名地產生了「如果我是曲子當中的女主角,便是死也值了」的想法!
其實,陸羽的吹奏技巧都是那位神秘的傳功師傅所教,之前陸羽還不大明白傳功師傅說過的一句話「以情入樂,樂不動人情自動;以樂入情,情若傷懷樂更傷」,現在似乎有些明白了,一個真正的樂者,吹奏技巧倒在其次,最主要的就是要擁有純粹的感情,這樣才能完美地表達出一首樂曲的靈魂,打動所有的听眾。
陸羽也是第一次徹底敞開心扉,將所有的感情融入笛聲中,漸漸地也被自己的笛聲所感動,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順著玉屏笛滑落,半空里的五彩樂蝶蜂擁而至,竟然擺出一個愛神之心,淚珠滑入其中,只听見「滴」的一聲,一道燦若星辰的光圈向四周彈射開來,無情門猛烈地顫抖了一下,鮮紅色的心淚不斷地滴了下來。一曲終了,彩蝶如旋風一般旋繞而上,化作一道光柱沖天而去。
「轟!」緊接著,無情門轟然崩塌,一縷潔白無瑕的元神飄了出來。恍惚中,陸羽看到了一個美貌如花的女子在元神中走了出來,烏雲疊鬢,杏臉桃腮,淺淡春山,嬌柔柳腰,恰似海棠醉日,梨花帶雨。
「你就是蠻荒聖女?」陸羽放下玉屏笛,眼看著美人兒淚痕滿面,楚楚可憐的模樣,頓時有一種「紅顏無言,心如死灰」的感覺,大抵就應了那句「自古紅顏多薄命」吧,雖然陸羽跟她只是萍水相逢,但內心深處仿佛也被針尖刺痛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在為蠻荒聖女的悲慘命運而傷懷。
「你的笛聲很美,不過,你的心更美。」陸羽正要開口說話,蠻荒聖女卻優雅地擺了擺手,莞爾一笑道︰「你是個很好的樂者,也許也只有你才能彈奏出如此美妙的歌曲,我相信,擁有赤子之心的人一定會如願以償,找到心中所愛!」
蠻荒聖女這一笑,如同寒梅初綻,冰雪消融,美艷不可方物。雖然笑容如曇花般一閃而逝,但是,剎那間的美麗綻放,卻能夠帶來永恆的震撼!
一念花落,一念花開!
這就是陸羽心底最直觀的感受,她哭時,天地萬物皆觸景傷情,黯然失色;她笑時,就如同春天里百花爭奇斗妍一般燦爛動人,那一份無與倫比的美麗完全跨越了時間和空間,超越了凡塵俗世甚至是瑤宮仙境!
但是,只要一聯想起這位絕代佳人的命運,每個人都會發自內心地唏噓不已,深深感嘆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