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很快就恢復到了以前的平靜。
媽媽像往常一樣無微不至的照顧著若雪,語氣還是那樣疼愛和溫柔。爸爸回到家里的時間明顯多了起來,甚至有幾天,爸爸都是在家里面吃的午飯。
一切從表面看起來,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
但若雪知道,父母之間的那種爭吵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並沒有停止,只是他們覺得女兒並不知道罷了。
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媽媽的目光總是很暗淡和憂郁,那種無意間透露著淡淡的無望的眼神,讓若雪感覺到心疼和難過。
若雪不能確定父母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她隱隱約約有一種擔憂。這樣的擔憂已經纏繞她很久了,她怕父母會分開,她不敢想象,如果爸爸真的離開了媽媽,媽媽的生活會變成怎樣。
如果沒有自己,一切是不是就會好起來呢?若雪再次開始有了離開的念頭。
很長的時間里,若雪的夢境開始變得相同和重復起來。
就像若雪的心境一樣,夢里面,若雪的世界也開始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若雪開始叛逆起來,她開始找一切的機會跑出家門,她的心里似乎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離開這所庭院的大門。
腳步匆匆的,若雪每次都是朝那片梅林跑過去。如若雪所願,每次,若雪都能在那片梅林見到那個白色的影子。若雪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在那片梅林里面徘徊,為什麼他總是會抬頭對著滿樹的梅花發呆,他的目光讓若雪感覺那樣溫暖和熟悉,卻又那樣憂傷,有兩次,若雪甚至看到了他眼眶深處的眼淚。
若雪悄悄地躲在梅花樹後面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她被那種眼神深深地吸引著。
若雪不知道,為什麼在他溫和平靜的外表之下總是有那麼多的多愁善感,在他的內心世界,到底深藏著什麼。
若雪躲在術後面靜靜的看他,一點一滴的琢磨著他,常常忘掉了時間。
若雪開始因為常常被發現偷跑出門而受到父母嚴厲的責問和懲罰。
若雪的身為宮主的父母,總是保持著滿面的威嚴,他們的眼神看起來越來越嚴厲和冷漠,使的若雪都不敢輕易去和他們親近。
我到底是不是他們親生的?
每次被責罵之後,若雪都會這樣迷茫的問小雨。
小雨急急的用手捂住若雪的嘴巴︰公主,可不敢這樣胡說,你如果不是宮主親生的,會得到這麼多的寵愛和尊敬嗎?你多麼幸福呢!
我幸福嗎?為什麼我感覺不到?
若雪一遍遍的自言自語著,一次次從夢里面醒了過來,又一次次的開始重復這樣的夢。
若雪琢磨著夢里面的一切,若雪覺得自己的腦子越來越亂,她開始覺得自己有點分辨不開夢與現實,很多次,她搞不懂自己到底是生活在夢里,還是生活在現實里面。
但若雪覺得有一點是清晰的,那就是她得離開。
離開到底去哪兒,去干什麼,若雪暫時似乎說不上來。
"媽媽,人會不會真的有前生和來世呢?"有一次,若雪突然這樣問媽媽。
媽媽嚇了一跳,她不明白女兒問這句話的涵義是什麼,所以她小心翼翼的回答︰"那是迷信的說法,人活著就是這一世,要努力的好好地活著。"
"媽媽,如果會有來世,你覺得我們還是母女嗎?"若雪卻好像並沒有听進去,她回憶著夢中宮主父母的面孔,並且拿他們和爸爸媽媽做著對比,這樣若有所思的問母親。
"雪兒,胡思亂想什麼呢?什麼來世前生的,我們只有現在可以好好的生活。"
媽媽的心抖了一下,她把手搭在女兒的額頭模了一下,似乎是想確定女兒是不是發燒了。
"這個季節,梅花開的好美啊!"若雪突然又這樣感嘆,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想象里。
"梅花?雪兒,你說什麼,梅花開的美?你見過梅花樹嗎?是你自己想像的嗎?"媽媽的語氣開始著急起來。
若雪從自己的思緒中回來,感覺到了媽媽的緊張,不再說什麼了。
媽媽也沒有再說什麼,她疑惑的看著女兒,滿臉的擔憂。
若雪開始變得不願意配合治療。
或許是因為對那些藥物真的厭倦透了,或許是對自己的病情放棄了希望,也或許是想要一種可以解月兌的方式,想要順其自然。
總之,若雪開始對一切的治療帶了抵觸和排斥的情緒。她不願意吃平日里用來維持血小板的西藥,不願意喝滋補的中藥,不願意去做每周一次的常規血檢,甚至到了化療的時間,她也固執的拗著,不肯去醫院。
若雪的這些表現,讓父母感覺到擔憂和焦慮。
這些幾年之中已經成為若雪的生命中不可缺少的習慣的事情,現在每做一件,卻都是那麼艱難。
每一次,都是在父母的苦口婆心之下,若雪無奈而勉強的答應。
爸爸的勸說,媽媽的眼淚,這些變成了若雪的負擔。
但若雪卻實在說服不了自己恢復到以前。
"放棄吧,我想要放棄,我不想再這樣下去。"
每次,當女兒面無表情的這樣說的時候,都猶如在父母的心上刺了一刀,他們知道女兒堅持的太久,太累了。他們不知道怎樣才可以重新讓女兒樹立起信心,那些不知道說了多少遍的用來鼓勵的語言和理由,現在都變得那麼牽強和無力,都是那樣的蒼白。
若雪能感覺得出父母的傷心和無奈。
若雪想,現在暫時的傷心,總比每天都生活在那種傷心和折磨中要好,無論怎樣,這麼多年的磨難,也應該得有一個結果。到底會有怎樣的結果,若雪不想去想。
到了該去做化療的日子,若雪也是這樣拖拉著,不願意出門。
父母從最初的驚慌焦慮中慢慢平靜了下來。現在能做的,似乎也只有無奈的等待,等待女兒的心情好轉過來,等待她回心轉意。
若雪靜悄悄的躺在自己的床上,她不怎麼願意講話,只要父母進來,她就假裝熟睡著。
若雪覺得,自己從小到大,都沒有這樣傷害過爸爸媽媽的心。
若雪想,就讓爸爸媽媽開始厭惡我,恨我,拋棄我吧。
半睡半醒之間,若雪又開始了她那沒有盡頭的真實的夢境。
若雪又是那個身著長裙,靈若處子的古代女子。
若雪躲在那片梅林高大的梅樹後面。
若雪目不轉楮的盯著那個白色的影子,說不清楚為什麼,這個影子似乎成了若雪現在生命的全部。
終于有一個機會,若雪跟蹤他來到了梅林的深處。
若雪從來都沒有想到,在這里,居然還有一大片的墓地。
驚詫之後,若雪細細的觀察,這些墓碑上的姓氏居然全部是梅。
他默默的站在這片墓地旁邊,神情那樣黯然,那樣憂郁,那樣傷感。
看得出來,他的心里埋藏著說不出來的憂傷。
很久之後,他才慢慢的離去。
若雪似乎終于弄明白了他的孤獨和眼淚。若雪想,那片墓地里面,肯定埋藏著他所有的親人,他原來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孤獨的人。
在他離開之後,若雪一個人站在那片墓地,默默的為他掉了半天的眼淚。
若雪突然開始自作主張的打定主意,若雪想,我要給他溫暖和關心,我要做他的親人。
若雪一個人在那里一直坐到晚上,感受不到恐懼,感受不到害怕,腦子里面思緒萬千,能感受到的,似乎只有他的氣息。
若雪想不清楚為什麼,只要是他呆過的地方,就會讓自己感覺溫暖。
許久以後,若雪終于從思緒中走了出來。
若雪借著月色匆匆忙忙趕回了那所庭院,那個沒有快樂的家。
院子里面靜悄悄的,只有看門的下人守在那里。他告訴若雪,其他僕人都出去尋找若雪公主了,還沒有回來。
若雪匆匆往父母的庭院走去,若雪不知道,等待她的,又將是怎樣的責罰。
父母庭院的門虛掩著,若雪輕輕推開,走了進去。
若雪突然發現,母親正在輕手輕腳的走在前面。
若雪弄不明白母親為什麼會是這樣小心翼翼的樣子,她悄悄地躲在樹影下面,尾隨著母親。
母親輕輕地走到臥房面前,站在那里靜靜听里面的動靜。
隱隱約約的,父母的臥房里面居然傳出了一個女人的嬉笑聲。
母親依舊站在那里,看得出來,她在強忍著自己的怒氣。
若雪的心開始猛烈地跳了起來。
月光蒼白冷漠的灑在地上,夜色靜的可怕,若雪只听得見自己的心跳聲。
它"砰砰"的跳著,似乎要跳出若雪的胸膛。
母親突然從腰里拔出了寶劍,"砰"的一聲,母親踏開了臥房的門、、、、、、
"啊、、、、、"若雪驚叫一聲,猛的一下從床上做了起來。若雪用手模著額頭的汗珠,原來,是一個噩夢。
"做夢了嗎?雪兒,怎麼了?"媽媽听到了若雪的叫聲,驚慌的推門進來了。
若雪點點頭,用手捂著胸口。她的心髒還是像夢中那樣猛烈地跳著,似乎要跳出胸膛。
媽媽坐在床頭,把女兒摟在懷里,輕輕地拍著,似乎是想趕走女兒夢中的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