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東風 第三章 當時只道是尋常

作者 ︰ 123玉瑩

小南陌看徐氏遲遲不肯提那個小小的嬰孩兒,心下開始隱隱產生不好的預感,試探的說道︰「也好,到了晚上就能看到那個小東南了,女乃娘知道嗎?我剛剛做夢竟然夢到那個小家伙自己叫著自己東南。」南陌邊說著即使眼中還含著隱隱的淚光,可是嘴角已經微微翹起來了繼續道︰「當時抱著他,看他渾身泛紫,還以為他活不下來呢。」

小南陌邊不經意似的說著,邊留心徐氏的反應,就見,自己說道「他活不下來」的時候,徐氏臉上的血色褪的干干淨淨。

看著小南陌盯著自己,徐氏知道剛剛自己的反應已經暴漏了很多東西,心下傷痛,驚懼,忙不迭的低下頭,不敢看向那個床上明明還是稚子的小南陌。

小南陌心下已經明白那個小小的人兒目前的情況並不樂觀,卻還是苦澀澀的開口問道︰「青青姐姐也是懂醫術的,有青青姐姐照顧他,我應該放心對吧?」

這個帶著顫抖的尾音問句才微微暴漏了小南陌的脆弱,他才五歲,不可能時時堅強,他挺得過寄宿在姨娘的錦繡宮,成年成年的遠離自己的生母,只有努力地學習,努力地懂事,討那個名為父皇的男人歡喜,才能有機會獲得恩典,去見見那個被這個高牆紅瓦困住的可憐的母親,他挺得過離了生母,只有拼命的強大,拼命的防範,才能在這個吃人的皇宮里或下去,才能讓母妃少擔心,母妃已經那麼可憐了,自己怎麼舍得她再擔心?可是,如今,那個可憐的母妃終于踏著一大片的彼岸花而去,即使再不舍得,小南陌心下明白還是要放手的,因為他明白,到了那忘川河邊,過了那奈何橋,喝了那孟婆湯,即使,母妃再記不起自己,可是母妃終于能忘記那個負心薄幸的人了,再不用苦苦掙扎于世,于是那只余自己一個人在這世間苦苦煎熬的痛楚也微不足道了,更何況,母妃還留下一個小弟弟讓自己照顧,他從來不對母妃說謊,做下了承諾,他一定要堅持,可是,如果小弟弟也走了呢?心下的不安那麼不容忽視,忍不住就要開口去征求那微末的承諾,好像只要有了承諾,小弟弟就不會把他一個人單單留下了。

徐氏難得看南陌這樣的傷心顏色,只能軟聲安慰︰「有青青,沒什麼能難到那個丫頭的,東南小主福大命大怎麼會有事呢?主子,你還是吃點東西,不然餓壞了身體那我們這些奴才就沒有主心骨了。」說著便把枸杞松仁粥端了上來。

小南陌听得這麼說,便又恢復了那個平時稚氣十足的樣子,甜甜一笑,端起粥來,大口大口呼嚕呼嚕的喝起來,口中還還直呼好吃好吃。

對啊,現在小東南還沒事呢,還要靠自己保護,自己不能先倒下,一定要堅持下去,這是答應母妃的事,一定要做到。

徐氏,看著自己的小主子又恢復了以前人前便故意現出的童真,心疼止不住的一陣陣襲來,宮外的孩子這個年紀都承歡父母膝下,而面前的小主子卻被逼著在這個陰霾彌漫的宮廷里帶上童真的面具,享受不得半點童年的快樂,忍不住就要側身偷偷擦拭流出眼角的淚水。

臨近傍晚,小雨漸漸停了,陽光耀出最後的光彩,夜的羽翅不急不緩的遮住了陽光僅剩的余暉,將整個皇城都擁入了自己的懷抱,鐘粹宮只兩日的光景,便變得衰草連天,寒風吹過,一派淒涼。

小心的在徐氏的掩護下避過五步一崗,十步一巡,小南陌來到鐘粹宮,母妃身前伺候的小太監小英子已經在門口焦急的張望了,待繞進內院,便見這樣的情景,小南陌這才驚覺,原來夏日去的那麼快。

拐過幾個回廊,南陌就被領到青青的屋里,便見那個夢里還團團圓圓的白胖小人現下卻皺巴著小臉,不聲不響的躺在床上,渾身還是泛著紫色,眼皮上還覆著一層白白的薄膜,鼻翼還有未退的粟粒疹,若不是還微微起伏的身體,南陌都要懷疑他是不是還活著。

小南陌回頭看向青青,揮揮手讓大家都退下,已經這麼久了,南陌這才能好好看看眼前這個母親最信任的人,當時要被派到自己身邊卻被她堅決拒絕的人,當時的情景南陌已經不記得了,只有一句還是那麼鮮明的留在記憶里,她那時說,主子,你怎麼忍心奴婢離了自己活下去的原因?于是,母妃把徐氏,碧桃,還有當時身邊所有的親信都給了小南陌,只把她留在身邊,南陌不知道青青和母妃之間有什麼故事,可是,南陌知道,青青是這個世界上最能信任的人,只因為,她永遠不會傷害自己,即便那個她傾盡所有所為的人已經不在了。

南陌見青青還跪在地上,連忙上前扶起她,可是青青卻不肯,抬起頭,只見青青清秀的鴨蛋臉仿佛憔悴不堪,一雙本是明亮的眼楮現在布滿了血絲,失了往日的神采,只听青青緩緩道︰「奴婢愧對主子,護不住主子,也對不起小主子,請小主子允許奴婢救回小主便讓奴婢去侍候主子吧。」說完狠狠的叩了一下頭。

南陌微微嘆了口氣,反倒不再去拉青青,而是坐在床邊,去看小東南,許久才緩緩開口道︰「你說他叫東南好不好?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的東南好不好?」

青青沒有見過這樣的南陌,听得這樣的話一時呆到當場,此時的南陌淡淡的,不見以前的童稚,霎時讓人忽視了他的年紀,忍不住讓青青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開始恍惚了,好像見到了那人素雅的坐在床邊。只下意識的答道︰「好,自由自在,性情堅韌,堅毅如竹,好。」

小南陌小心的輕拍著的小東南,突然見到他囁嚅了一下小嘴,又沉沉的睡過去了,小南陌很開心小東南偶現的生機,嘴角也止不住的上翹了起來,看在青青的眼里,就像是清風拂過竹林,朗月照在清泉上,淡雅的猶如空谷幽蘭,此時的他仿佛是嫻妃復活一樣,青青忍不住的就輕喃出聲︰「錦繡……」

小南陌仿若不知,只是拾起了東南身邊的那個紫木盒,卻見他拿出兩塊白玉麒麟,回手卻把盒子翻轉過來,青青還沒看清南陌怎麼擺弄,只見手指幾個起落間,紫木盒的底已經被卸了下來,他拿出了一把紫色的木條,站起身,刷的一聲,小南陌瀟灑展開,卻是一把紫檀木的扇骨,墨色扇面的折扇,兩面一翻,便見一面白色泛著流離熒光的山水畫,另一面卻是小小的繡著娟秀的字,啪的一聲,南陌又將扇面合攏,走到青青面前,雙手遞給青青,青青從南陌拿出那把扇子便開始呆愣,現在已是跌坐在地,顫抖著雙手拿起那把扇子,只听南陌說道︰「母妃生前曾說,如若一天她不在了,她沒法陪您了,就讓我把這把扇子放在您身邊,當做是她陪著您,雖然她很希望您留下來照顧我們,但是她說務必不能告訴勉強于您,留去都隨您的意,陌兒不知道您和母妃有過怎樣的過往,但母妃從小就教導陌兒要將您當做是親人一樣尊敬,今日請允許陌兒在這喚您一聲子衿叔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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