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H市冬雪消融,都是嶄新的模樣。
蘇鑰站在天橋上,橋底春水歡騰,一江春去汩汩流。
她目光微茫,雙手插在風衣里,身形消瘦,背影孤單。
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她這一站就是好久,直到樹葉上的晨露被蒸干,她才緩步離開了。
蘇鑰目光穩靜的駕車,她和夜之彥約了中午見面的時間,現在她剛好要趕過去。
他們應該也有一段時間不見了,不知道現在他又是什麼情況,那女人還是寸步不離的粘著他?
嘴角慢慢勾起一絲冷笑,副駕駛上整齊擺放著一些照片,里面或孤寂,或微笑,全是夜之彥和楊情。
先天性心髒病,蘇鑰眼里染上陰冷,希望這病不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咖啡廳。
暗紫格調,高貴典雅。
蘇鑰手心微緊,閉眼,深呼吸,這才不緊不慢的邁步進去。
淡淡修飾過的她妝容精致,天生的貴族氣質也在她的打理下更好的顯現出來。
七分優雅,三分冷漠。
完全不同于往日七分美麗,三分嬌憨的蘇鑰。
夜之彥似乎來得較早,神色疲憊,眼眶泛著淡淡的青色,像是多日未有好眠。
蘇鑰心里微疼,目光微轉,果不其然見到了一旁悠然喝咖啡的楊情,原本那絲絲的心疼,此刻也消失殆盡。
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蘇鑰嘴角淡漠勾起,蘇式優雅,完美無缺。
從她出現,夜之彥的目光一直粘她不放,見她神色冷淡,身形消瘦,心里的愧疚洶涌,似要把他淹沒。
她過得不好,一點都不好。
兩人目光撞上,蘇鑰都是淡淡別開眼,在兩人對面坐下,臉上依舊優雅。
楊情也見到了她,搶先開口︰「哎喲,真巧,這不是蘇姐姐麼,我們又見面了。」
假意微笑,楊情美麗的臉上堆起嘲諷笑容,完全不理夜之彥陰冷目光。
「我只有一個妹妹,亞凡爾納首席總裁冷希凌冷四少的妻子,蘇薏寧,所以,這位小姐,您是不是喊錯人了。」
蘇鑰笑容優雅大方,目光淡淡落在楊情身上,她一字一頓道︰「你這聲姐姐,我可擔不起。」
蛇打七寸,蘇鑰自然知道楊情的死穴在哪里。
她愛慕夜之彥是不假,可她也愛慕冷希凌和北堂寂,換句話來說,只要像他們一樣年輕有為,英俊多金的男人都能成為她愛慕的對象。
蘇鑰所掌握的信息可不止這些,要不是當年冷希凌有了沈言若,北堂寂花名太甚,她這看看中了性格沉穩內斂的夜之彥,沒臉沒皮的纏上了他。
楊情臉色煞白,不過也是片刻,她剛想諷刺回去,就听到夜之彥沉聲問︰「鑰,你還好麼?」
聲音微啞,隱不住的情緒激動。
「不壞。」毫無情緒的兩個字,生生要把夜之彥要說的話逼了回去。
「看這樣子,確實不壞,容光艷麗的,找到第二春了吧。」楊情開口惡毒,一臉嘲弄。
蘇鑰身上總是流露出她無法企及的高貴,這讓心高氣傲的她心里如何不惱。
「楊情,閉嘴。」見楊情越說越不像話,夜之彥冷聲喝止,冷冷目光望向她,令她心驚。
他居然不顧自己的病,大聲呵斥自己?
楊情雙眸凝重,眼底閃過一絲復雜,頃刻間又恢復了刁蠻︰「彥哥哥……」
看著面露任性,拉著夜之彥撒嬌的楊情,蘇鑰嗤笑︰「我最近沒什麼時間不要臉的粘別人老公,所以讓楊小姐失望了。」
她就算知道夜之彥對楊情沒有任何男女情意,可看他處處縱容她,蘇鑰心里就是不爽。
如果不是她徹查了楊情,知道了她的那些事跡,說不定她還會被這女人做出的表面現象迷惑,說不定她窩還在宸揚山莊心情不好。
「彥哥哥,她說我……我……我……」楊情臉色一變,捂著胸口,呼吸變得急促。
「小情,藥呢?藥在哪?」夜之彥見楊情臉色不好,心里一慌,以為她犯病,拉過她的包就翻找起來。
楊情伸手扯著夜之彥的胳膊,眼含淚光,斷斷續續道︰「彥哥哥……是我……是我不要臉……不要臉破壞你的婚姻……」
「不是。」夜之彥心情煩亂,被楊情拉著,又無法找藥,只得哄她道︰「小情乖,讓彥哥哥拿藥給你。」
楊情捂著胸口,左手緊緊抓著衣襟,面露痛苦︰「彥哥哥,對不起,是我不要臉……對不起……我好難受……」
蘇鑰雙手橫抱胸前,面上依舊優雅,好整以暇的看著面前二人,看著夜之彥緊張的模樣,目光更加鄙疑。
「確實挺不要臉的。」楊情說那些話時,蘇鑰在一旁贊同點頭,心里重復著。
「小情你先放開我,彥哥哥給你找藥,吃了藥就不難過了,乖,听話。」楊情此刻渾身顫抖著被夜之彥抱入懷里,美麗的面容痛苦扭成一團,她手還死拽著夜之彥的胳膊不肯松開。
這樣大的動靜居然沒有人來圍觀,蘇鑰目光向咖啡廳內一掃,這才發現廳中只有他們三人,可惜了楊情這麼好的演技,居然只有她一個觀眾。
要不是她現在不能喝咖啡,真想慢慢觀摩,點評她幾句,說不定還能成下一個天後。
「彥哥哥,你會原諒我……會原諒我的……對……對不對。」楊情聲音哽咽,抓著夜之彥的胳膊,指甲深深刺入他健美的手臂。
夜之彥這才注意到一旁面露不屑的蘇鑰,眉頭一皺,蘇鑰什麼時候這樣無情了,懷里的楊情依舊不依不撓,他只得連聲答應道︰「原諒,你先吃藥好不好。」
懷里楊情面色痛苦,淚水與汗水浸濕頭發,精致妝容也已花,狼狽不堪。
得到夜之彥肯定答復的楊情面露喜色,不過卻仍舊虛弱道︰「彥哥哥……我沒帶藥……過一會兒……」
「過一會兒就好。」蘇鑰恥笑,從容的理了理頭發,她笑︰「楊小姐這病犯得真是時候,居然收放自如,想來就來,想去就去,今天我算大開眼界,不虛此行了。」
楊情說了一半的話被蘇鑰搶斷,她最後幾句更是直扎楊情,楊情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的猙獰。
或許是蘇鑰的話讓夜之彥有了懷疑,他緩緩放開楊情,轉頭看著蘇鑰,聲音微寒︰「蘇鑰,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目光緊緊鎖著她,想看出她的破綻,蘇鑰什麼時候說話這麼惡毒了?
「什麼意思,沒什麼意思?」蘇鑰事不關己,臉上依舊淡漠,手指敲著桌緣,神色愜意。
「蘇鑰,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夜之彥惱她對別人生死漠不關心,聲音都降了幾度。
仍靠在他懷里的楊情嘴角緩緩勾起,心里竊喜,看來夜之彥並非對她無情。
「我以前怎樣?哦,我確實挺關心小動物的。」
蘇鑰聲音帶笑,目光掃過夜之彥懷中之人時又笑道︰「楊小姐,還沒吃藥病就好了啊,真快,真難為你彥哥哥哄了那麼久。」
一經蘇鑰提醒,夜之彥這才發覺懷里安靜下來的楊情,他疑惑低頭︰「好了?」
楊情面色仍舊蒼白,夜之彥這一低頭讓她有些慌亂,連忙收拾情緒,喘氣道︰「感覺好多了。」
夜之彥探尋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心里隱隱有著懷疑,轉眼又見蘇鑰目露不屑,心里的懷疑越來越濃重。
「別看我,我不知道,不過希望這個東西對你有幫助。」蘇鑰從懷里取出一份文件,扔到桌上,「不好意思哦楊小姐,動用了我們克里弗家族的關系查了一下你銷毀的病歷,夜先生,這是你的小情的病歷報告,你慢慢看吧。」
說完瀟灑拉開椅子,從容的走了出去,沒給夜之彥多一分表情。
夜之彥剛想追上去,奈何楊情又死死不放,面色蒼白可怕。
楊情臉色煞白,不再是之前那樣類似病態的蒼白,而是完完全全失去血色的慘白。
她知道蘇鑰那番話意味著什麼,這份文件一定會毀了她和夜之彥三人多年建立起來的關系。
蘇鑰這個女人完全沒有表面那麼簡單,她居然動用家族關系去查她的背景。
蘇鑰該死,楊情伸手就要去搶,卻被夜之彥搶先一步拿在手中,看著蘇鑰冷傲消失的背影,他目光復雜。
「彥哥哥,你不要相信她,我沒有。」楊情眼睜睜看著那份病歷落入夜之彥手中,心里一急,拽著他的手腕不放。
夜之彥面色冷淡,不帶感情推開她︰「楊小姐,我看你好得差不多,也該起來了。」
此刻楊情能感受他冰冷的怒意,他根本沒看那份病歷就推開了她。
「不。」楊情猛的抱住夜之彥,雙手緊緊環著他的腰,臉頰貼在他胸膛︰「彥哥哥,我喜歡你,你為什麼不等我,為什麼?為什麼不等我回來。」
就憑蘇鑰的那些話和這份文件,夜之彥就判了她死刑,她不甘心。
「那又如何,難道就憑一句喜歡我就可以把我騙得團團轉。」夜之彥目光倏冷,本就對她無情,所以這些話他听著也如水過鴨背,了無痕。
「我喜歡你有錯麼?」楊情緊緊摟著他不放,聲音嘶啞︰「我從小就喜歡你,長大還死皮賴臉在你們身邊那麼多年,為什麼你就沒有一點點的喜歡我呢?」楊情聲嘶力竭,淚水滲透夜之彥的衣襟,溫熱淚水在他胸前濕成冰涼。
依舊冷漠,夜之彥扯唇冷笑︰「既然自己承認是死皮賴臉,我也不必多說了,起來。」
夜之彥不奈的扯開楊情,連忙起身朝外跑去,心里祈禱著蘇鑰沒有走遠。
倉惶拉開玻璃門,外面哪里還有蘇鑰的影子,來往人影如梭,唯獨不見蘇鑰。
他一拳砸在門上,懊惱的看著遠方,神色疲憊。
為什麼,是這樣的結果。
他們,是誰,不信任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