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自己很魯莽。在出了山洞後,問著路人到了所謂的彰德府,執著于找大夫,可是見我是個小孩子,而且大冬天只是穿了單衣,又沒有錢,沒有人願意幫我,我心里有種難以壓制的絕望感︰李悠然,你怎麼一點兒預見性都沒有?學什麼經濟學,為什麼不學醫學??我手插進口袋,模到了溫潤的玉佩,我像是抓住了一個救命稻草,連忙取了出來,或許可以找那個玉娘幫忙?想到這里,我就馬上瘋了似的到處問路︰爹爹,你一定,一定要等著秀兒啊,你答應過的啊。
問了一圈人後,半個時辰後我終于站在玉人樓的門前。「玉人樓」三個燙金的大字和從樓里傳來的濃濃的脂粉味兒以及調笑的夸張的笑聲……
「你讓我進去,我有事找她!」我死命地向里面擠,可是毫無用處。
「騙錢的去別地啊~」兩個龜奴一推就把我推到地上。
「我沒有騙你,你讓她出來,我有玉佩,我是說真的!」我的悲情絲毫影響不到他們龜奴冷酷的心。
「我看你是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吧?亂認親戚?」他們倆完全無視我的童叟無欺的真誠的臉!
……
「誰人竟然在玉人樓外撒野?」一聲懶懶的女聲悠悠傳來,有著稀釋不了的甜氣。我頓時眼楮都直了,這個玉娘也太美了一點吧?只見她雪白的膚色,淡淡的青眉,清明的丹鳳眼,小巧的口,雪腮海調皮地飄著幾絲青發,一襲桃紅色綾紗斜襟旋襖將她稱得嬌艷無比。耳邊綠色的琉璃耳墜如同晨間露珠,斜插玉蘭點翠步搖,一搖一擺便有無限風情。我緩過心神,跑到她身邊。她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有點郁悶地搖頭︰「就是你?」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將玉佩舉到她的眼前。她如水的眼中明顯閃過一絲刺痛,猛的把玉佩奪了過去,聲音提高了不少︰「他在哪兒?季澤他在哪兒?」我被她搖得好不容易才說出話︰「我……我帶你們去。」
我在前面快步走著,玉娘和大夫在後跟著。我默默祈禱︰爹,你一定要等著我……
一路上我都在鼓勵自己,沒事的,一定會好的,直到了洞口我的心立馬涼透了。那個讓我感到溫暖的爹此時正睜著眼楮,可是里面什麼都沒有,只有無盡的空洞,再配上嘴角輕揚的弧度,我的心竟然難以抑制地悲傷。不顧一切,我撲到他的身上,淚水不斷,「爹,你說要等我回來的,你說過的,要等秀兒的啊?!為什麼……」我只顧著自己,並沒有看玉娘。她身子一震,手扶著山洞邊的石頭,才能站穩。眼神空洞,精神也好像離開身子飛翔到很遠的地方了。
不知是過了多久,當我的淚再也流不出來了,就漸漸安靜了下來,心里說不出的苦楚,我在異世的第一股溫暖就這樣沒有了。
「你準備如何安葬你的好爹?」玉娘的眼神不定,還望著季澤。
「啊?」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麼意思?我小郁悶了,他們不是朋友嗎,何必對我這樣說?
「你不準備好好葬了他?」玉娘竟然淡淡一笑,「那麼你娘呢?那個女人呢?她呢?」玉娘有些歇斯底里。
老天,到底是怎麼回事?莫非是敵非友?可是她看到我「爹」死後的悲傷並不是裝的啊,她又那麼恨我「娘」,難道……是我娘的情敵?難不成是我「爹」負了她?不會那麼狗血吧?我帶著一肚子的疑問,但又不知道如何去理。不過我「爹」既然叫我投靠她,應該友的成分稍微多一些吧?還有我那個「娘」,我哪兒知道她在哪兒啊,哎!
「我……我娘已經死了,現在只剩我一個人了。」我只能硬著頭皮說。
「都回去吧!」詢問的眼神之後,玉娘沖後面的人說,眼神帶著些許落寂,听完我的話,沒有求證,只是緩緩向外走,腳步有些不穩。
「我爹怎麼安葬?」目送她到洞口,我忍不住喊住她。我是沒辦法,一方面是自己沒錢,另一方面,不知道該如何安葬。
玉娘站在洞口,手還扶著洞壁,回頭對我風情一笑,「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冷冷的弧度刺傷了我。
眼前的人就是我父親臨終前讓我投靠的人?人家林黛玉還有個外祖母,我有誰啊?我有父親的舊情人?這樣一個冷漠如水的女人?我現在有點確定一定是我父親把她甩了!!
「可是,我爹爹讓我找你的。」我想自己一定是瘋了,才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們玉人樓從不養廢人,你以為你爹讓我收留你,我就一定接受?哈哈,太可笑了,我為什麼要幫他?為什麼,不可能,告訴你,不可能!」玉娘邊說邊向後退,竟然兩眼有淚光閃爍,我呆呆地看著她的痴狂。心里打定主意要跟她一起。我在這里完全沒有憑借,什麼人都不認識,既沒辦法安葬「爹」,又沒辦法生存。現在玉娘那兒或許是我唯一可去的地方。雖然她現在對我很敵視,但是對我「爹」還是有極深的感情的,斷不會真的傷害我,而如果我沒有跟著她,在這個我完全不了解的世界,我又該如何自處?江湖險惡,人心叵測,命途更加多舛也不無可能。
「我爹爹死了,我實在是沒地方可去了,求您了,玉……姨,求您收留我吧。」我本來想叫「玉姐姐」的,鑒于我現在的年齡,實在叫不出口,只好叫玉姨了。
「你可是知道玉人樓是作甚的嗎?」玉娘倒是楞了。
「知道。」我的手緊緊握著,還能是什麼地方?我也算是去過的。
「季澤,季澤啊,這便是你的好女兒啊。」她有些狂躁地對著季澤的尸體咆哮著,隨後又看了我一眼,從頭到腳,不屑地問︰「你的名字?」
「季秀。」我在她的尖銳的目光下,低下了頭,雙手絞著衣袖,涼氣逼人。心里不住地想︰還不是你?!
「好,季秀。你跟我來,以後就管我叫玉娘。」
她在前面走著,我看著「爹」的身體,艱難地問︰「那我爹呢?」
玉娘扭頭看了看我「爹」的身體,竟然從洞口返回來,我有點不知所以。只見玉娘蹲坐在我「爹」的身前,背對著我,有滴淚水滑落下來,打濕了那件絲質的錦袍,也打濕了玉娘的堅強。我以為她會忍受不住放聲哭泣,可是她只是伸出芊芊玉手,模著他的臉龐,從眼楮到薄唇,雙肩微微抽動了一下,狠狠吸了一口氣,對我說︰「我們走,你爹爹的事,我會好好安排的。」
我被她拉出洞口,她的手是那麼涼,堪比寒冬的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