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姑娘,怎麼這樣?是沒有長眼楮啊?」那個車夫倒是被嚇得不輕,直到現在才緩過神道。
「本姑娘的眼楮這麼大,你沒有看到?莫非你是瞎子?」我這會兒心情可是好呢,你說話倒是用不著這麼沖。況且我本來就走得是「人行道」,你的馬車自己朝我沖過來,還怨我躲得太慢?這沒有王法了還?
「告訴你,小丫頭。我駕車現在已經七年了,從來沒有撞到過人,你說你眼楮長到哪兒了?」
「什麼?這麼說,倒是我的錯了?」我的聲音猛然提高,吸引了好多人來圍觀,「你駕車七年有什麼稀罕?你要知道我步行已經十三年了,被撞到還是第一次。你說我的眼楮長到哪兒了?」
這種駕車的人不過是憑著自己主子有著高人一等的身份,便可以目中無法。在大新朝是有規定的︰凡是配有馬匹的車輛是不準進入鬧市的,就連刺史也不過是坐著轎子,也沒有他猖狂。什麼叫做低調,你懂不懂?就算你爸是李剛,你也不能撞了人就走啊~~
「真是個瘋丫頭……」車夫埋怨一句準備離開,可是卻被人民群眾給攔住了。
「你們不知道馬車不能入鬧市麼?」
「你們把這個姑娘嚇得那麼狠,不能這麼走的……」
「不帶這樣的,仗著自己有權有勢就欺負人……」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把馬車堵住了。我心里暗暗笑︰看吧,千年之前的人們多麼有正義感,多麼淳樸善良!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紀,看到一個開著加長版林肯車撞人逃逸的省市長公子,怕是沒有幾個人敢這樣吧?
「秀兒,我們現在趕快走吧。車里的人,我們可是惹不起的。」碧兒拉拉我的衣角。一邊的祈然也在對我使眼色。
「好,我們就躲在一邊悄悄看著。」我答應著,因為群情激奮,我們的悄然退場並沒有被人發現。
一路歡快地朝最近的茶鋪跑,最後三人坐在木凳上,點了三碗桑菊涼茶,等著事情的發展。
「到底是怎麼回事?」一聲慵懶的磁性的男聲傳來,接著就是眾人的抽氣聲。我心里暗暗叫悔,听聲音就知道一定是妖孽了,錯過了,不知道人家玉手掀簾是何種風情啊(都是人群根本什麼都看不到)~~其實我們身處後樓應該沒有機會見面的~~
「回少爺,剛才不小心撞到一個姑娘,然後……」車夫的聲音低低的。
「那麼那個姑娘呢?」男聲接著問,完全不對眾人加以理睬。
「呃……」車夫像是四處看了看,「好像已經走了吧?不見人了。」
「你似乎已經忘了我們要干什麼了?」男聲微怒,「還不快走?!」
隨著一聲「是」,馬車飛奔而去,留下了一群剛剛反應過來的人。
「喂,以後可不能隨便駕車進入鬧市了……」
「看他的樣子倒是不像是飛揚跋扈的人,是應該換個車夫的……」
「他應該不是我們大新朝的人吧,他的眼楮是藍色的哈……」
好吧,听到這些,我不得不做出反應了︰果然不論是哪個時代,人們對于皮相好的人總是寬容的。開始因為碧兒對我故作的冷漠,我心里多少有點不舒服。可是經過「馬車事件」後,我就開心了,一路上不停地說笑著。
「我說,秀兒你好像挺高興的啊?」碧兒在我的連番轟炸下,終于開口。
「那是啊,我心里別提有多開心了。」我拉拉祈然,眨眨眼,「然兒,你開心不?」
祈然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碧兒沒有把手從我手中拉走,撇撇嘴,「被撞傻了。」
我開心地搖搖頭,一副自得的樣子。
就事實而言,彰德不過是個二線城市。可是它的確打破了古代城市在我眼中的印象。彰德的大道雖然不如現今大多城市的平坦,不過遠遠比現在的要寬廣許多。許是因為現在還沒到夜晚,許多特色小吃鋪都沒有出現。不過布匹店,首飾店,香粉店,茶樓酒肆……應有盡有,有個詞叫做「鱗次櫛比」,我想就是這個意思。一排一排,讓人眼花繚亂的。我們三個人,因為第一次出來,沒有對物價進行周密的調查,所以很可悲的事兒︰我們的錢不夠使。基于這個很實際的原因,我們三人只是買來一些首飾,瓜果就匆匆回去了。
回到後樓的時候,其實時間還沒有到巳時一刻。我回後廚房,她們倆兒會前園去「曬書曬衣」去。說起「曬書曬衣」,那也是有說頭的。據載,司馬懿當年因位高權重,頗受曹操的猜忌,有鑒于當時政治的黑暗,為求自保,他邊裝瘋病躲在家里。魏武帝仍然不大放心,就派了一個親信令史暗中探查真相。時值七月七日,裝瘋的司馬懿也在家中曬書。令史回去稟報魏武帝,魏武帝馬上下令要司馬懿回朝任職,否則即可收押。司馬懿只乖乖的遵命回朝。另有一種人,在亂世中,以放浪形骸來表達中的郁悶。他們藐視禮法,反對時俗。劉義慶的《世說新語》卷二十五說,七月七日人人曬書,只有郝隆跑到太陽底下去躺著,人家問他為什麼,他回答︰「我曬書」。這一方面是蔑視曬書的習俗,另一方面也是夸耀自己月復中的才學。曬肚皮也就是曬書。漢代曬衣的風俗在魏晉時為豪門富室制造了夸耀財富的機會。名列「竹林七賢」的阮咸就瞧不起這種作風。七月七日,當他的鄰居曬衣時,只見架上全是陵羅綢緞,光彩奪目。而阮咸不慌不忙的用竹竿挑起一件破舊的衣服,有人問他在干什麼,他說︰「未能免俗,聊復爾耳!」這些本是文人雅士的一種想法,最後竟然全民競相模仿。我本就是一個後廚房的丫頭倒是沒有必要趕上這個「雅」了。
「秀丫頭,今早上出去了?」張媽竟然在廚房。她的身邊還有前廚房的好幾個前輩。
「誒。早上出去了一下下。」我笑笑,「在做什麼呢?」
「你個丫頭,吃的時候倒是不含糊。這個不就是巧果麼。」張媽指著另一桌的包好的巧果,「開火,把那一桌巧果都炸了吧。」
「哦。」我答應著,「今年倒是沒有買現成的?」七夕的應節食品,以巧果最為出名。巧果又名「乞巧果子」,款式極多,圖樣則有捺香、方勝等。巧果是油面糖蜜。巧果的做法極其麻煩︰先將白糖放在鍋中熔為糖漿,然後和入面粉、芝麻,拌勻後攤在案上捍薄,晾涼後用刀切為長方塊,罪尤折為梭形面巧胚,入油炸至金黃即成。手巧的女子,還會捏塑出各種與七夕傳說有關的花樣。玉人樓的人數那叫一個多,所以很少會自己做的。
「玉娘說了,現在外邊的東西不是特別干淨。後樓在七夕的時候事兒倒是不多,不如就自己做。到時候省下的錢就歸後樓的廚房了。」
听到這里,我不免暗笑了︰什麼叫做「外邊的東西不是特別干淨」?你知道我在二十一世紀都吃的什麼麼?注水的豬肉,漂白粉漂過的饅頭,加了瘦肉精的火腿腸,摻了三氯氰胺的牛女乃,地溝油為原料的大豆油……有時候我也在想︰二十一世紀真的是中國的世界,你看我們多強大的,天天吃的這麼多化學毒物還又蹦又跳的~~不過我還是挺擔心的,如果哪天我自己被火化了,地上會不會呈現出一張化學元素周期表?
「你看,炸得金黃就可以了。別炸很了。」張媽囑咐道。
「誒。」我答應著︰看吧,一上午就要這樣過去了,你還不如不會來呢。宋珊同學多有預見性啊,腳都不沾廚房。我聞聞自己的衣服,好吧,一股子煤煙味~~
「張媽,這得幾鍋啊?」我問問,好好的七夕怎麼就可以在廚房蹉跎?
「玉人樓怎麼多人,估計得忙到下午了。」張媽手里的活兒沒閑。
「哦,這樣啊。」我回頭笑笑,那叫一個無語︰沒有最壞,只有更壞!!
「你看,還是後廚房的丫頭乖巧。我們前廚房像她這麼大的丫頭,都找借口走了。」「包巧果黨」其中一個如此說。
「就是啊,秀丫頭可是我的得力助手。不像我家那個丫頭……」張媽埋怨。
「珊丫頭多好啊,那長得叫一個‘俊’。女孩子嘛,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听吧,這都是什麼思想啊,就是明明白白地鼓舞女孩子不好好干活兒呢。不過就算在現代社會也有種說法叫做「學得好,不如嫁得好」,倒是一脈相承的。男博士就是博學、能力的象征;而女博士怕就是「滅絕師太」的代名詞了。
在一群聒噪的聲音中,我看著沸騰的油鍋,心里默默數著︰一鍋,兩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