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秘密,我看著明眸姑娘從屋子里走出去。等了一會兒發現他們真的已經出去,並且暫時不會回來。就從床下起來,端起盤子就朝外跑了。我是走得太快了,以至于沒有看到走廊盡頭的明亮的眸光,正是剛才的雲逸和明眸姑娘。黑暗處,雲逸對明眸做了一個手勢,明眸雖然想回話,但是畢竟主僕有別,只得淡淡答道︰「翎雪遵命。」而我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一心就想著到底怎樣才可以讓玉娘相信我的話。其實我也是嚇傻了︰一盤叉燒鹿脯,那個味道可是很大,本來就只有燻香的屋子里,若是沒有別的什麼人,怎麼會有叉燒鹿脯的味道?
到了玉娘的屋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屋子了,如果還是錯的,我就可以去撞豆腐了),我敲敲門,想著自己要怎樣告訴她。玉娘輕哼一聲,我推門進去。
玉娘的房間一看就知道是樓主的房間︰那烏木鎏金寶象纏枝床,那藍底白牡丹宮錦靠枕,那湖藍色滑絲薄被,那象牙嵌玉梳……好吧,甚至連那杯子都是芙蓉白玉杯,茶盅都是菊瓣翡翠茶盅!我只能說自己窮酸,這次就當做是長了見識了。也算認識到了「一山更比一山高」的含義。
桌子上有杏仁豆腐、紅油素肚絲、雞髓筍和一小碗薏米紅棗湯,我把端著的叉燒鹿脯放在桌上,頓時桌子上酒紅色、綠色、白色、褐色都有了,遠遠看著,都覺得很有胃口。其實玉娘對于鹿肉有種特別的嗜好,一般很少有人會在夜間吃肉的。可是玉娘就不是旁人了。一頓不吃鹿肉總是過不去的。
「你就先退下去吧,半個時辰之後再來收拾。」玉娘用勺子舀了一個紅棗。
我看看玉娘,她似乎還是原來的樣子。一樣的柔媚的丹鳳眼,一樣的小巧口,羊脂白玉蘭花步搖配著月白青蔥色雲天水漾留仙裙,很是動人,只是有種從心底發出的疲意。我欲言又止,只是踟躕著︰到底我說的話,她會信幾分?她會不會以為是故意在挑撥什麼?
「是走也是不走?」玉娘抬眼,她的疑問語氣和多情的丹鳳眼讓我不覺想到一個人。其實想想,玉娘倒是我在異世的第二個浮木,沒有她我怎麼在這里好好過著。我對自己說︰李悠然,就算是遵從「大樹底下好乘涼」的原則,這件事你也得做,也得讓玉娘知道。她信不信你,是她的事兒,你要盡到自己的責任。
「玉娘可是了解明眸姑娘?」我旁敲側擊,既然決定要說就不能退開了。
「為何會這樣問?」玉娘還是吃著蜜棗,一下一下地攪著小碗。許是我身份的特別,她才會回答的。要是其他的丫鬟,估計她會直接將人家趕出去了。
「玉娘,我有事要向您匯報。」我看著玉娘緊盯著我眼楮的丹鳳眼,暗暗咽了口口水,解釋,「今天,我本來早就該過來的。可是因為許久不曾來到前樓的緣故,因而進錯了房間……」
玉娘的確是個很好的傾听者,在我的匯報中,她一次都沒有打斷,而且完全是不在意的表情。
「所以,我想那個雲逸雲公子和明眸姑娘一定……」我試圖來個「sumup」,對自己的推論還是很有信心的。
「所以,你認為什麼?」玉娘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小口吃了一口杏仁豆腐,後用手帕擦擦唇。
「我認為,他們兩個一定是合伙的。那個雲逸公子根本就是塞北的奸細,雖然我不知道那個什麼‘名單’到底是什麼,但是絕對不是什麼對玉人樓好的事情……」
「自作聰明!」玉娘從青花梨透雕鸞紋玫瑰椅上站起來,將手中的芙蓉白玉杯重重拍在朱漆小圓桌上,「雲逸公子是何人物,豈容你怎麼個小丫鬟來指指點點?」
「……」我以為自己是在做對的事情,可是玉娘的一句話馬上點醒了我︰雲逸雲公子是什麼人?他可不是普通的塞北佬,他是張刺史的外甥。我這樣說的話,那麼張昌張刺史又是何處境?要讓人說「咱們彰德府的長官刺史的外甥是外國的奸細」?就算是實情,都不能說的,況且這還是我一個人的單方面的臆想,都不一定是實情,這不是明擺著找死麼?我的腦中連連閃現了好幾個問號,暗自悔恨自己的魯莽,最後只得一股腦地跪在地上,「是秀兒魯莽,妄自臆想。」
「我想一定是我平時對于你太嬌慣了,以至于你什麼都不懂了?」玉娘的臉色像是很不好的樣子,提升聲音,「來人啊!」玉娘的一聲便喚來了幾個龜奴。
我低著頭,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生氣了。畢竟這個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你們听著︰將季秀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玉娘吩咐道,隨後走到我跟前,「以後,你不許再踏入玉人樓前樓一步。我不想再見到你!如果讓我發現,那就不是二十板子的事兒了,不信的話,你盡管可以試試!」
「是,秀兒知道了。」我回答,玉娘的聲音似乎帶著怒氣,但是我竟然還能從中多多少少听出點哀嘆,我來不及仔細辨認,就被龜奴帶走。
被兩個龜奴架著身子從前樓一直到了別園(動用私刑的房間在別園),我思考的重點也從「明眸姑娘的奸細身份」轉成了「重打二十大板」。剛剛的想法一直沒有在板子上現在想想二十大板,我這樣的弱弱身子骨怎麼可以受得了,那不是在變相地要我的命麼?都說時間它是最無情的,我亂想的過程剛剛告一段落,就已經到了黑漆漆的小屋子里了。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就被推到在了一個涼颼颼的長凳上。
「你乖乖的,別亂動,打完就好了。」其中的一個龜奴在我耳邊說。我欲哭無淚︰你丫的,姐當然知道打完就可以了。關鍵是過程很是悲催的,好不好?!
「小哥,請你快點打吧,我會忍住的。」不過既然這是無法躲避的,那就快點結束吧。我狠狠閉上眼楮︰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一切重板子都是浮雲!!浮雲輕輕過啊,那個輕輕地過啊,那個紅印留身上啊~~我試圖用多種安慰法安慰自己,心里默默數著︰一、二、三、四……
早已經有淚水涌出了眼眶,可是強忍著也發不出一聲嗚咽,自己給自己鼓勁兒︰加油,李悠然,不就是二十大板麼?以前電視上的清宮戲,動輒五十大板的,人家不是也挨過來了麼,而且沒幾天就可以活蹦亂跳的了,你就不行了?可是另一個聲音開始叫囂著,你看的電視都是假的。什麼五十大板啊,那板子下去都是配聲的,如果真的打下去一定命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