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風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自從那次我教他英語的時候,我們兩個已經可以進行簡單的回話了。那就像是我們兩個人的獨特密碼,別人都不知道的密碼。他知道許多詞語的意思,唯有那個「like」,我一定要等到明年的中秋。他雖然多有微詞,卻也是毫無辦法。
這天天氣還是極冷的,天空還飄著雪花。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地上撲的是雪,厚厚的,軟軟的;房上落的是雪,白皚皚的,又松又軟;樹上蓋的是雪,積雪把樹枝壓彎了腰,不覺想到了那個黃山上的迎客松。明晃晃的太陽光照在白雪山上,發出耀眼的光芒。我換上自己最厚的杏黃緞面底子紅白花卉刺繡交領長襖,卻還是凍得瑟瑟的。忽然想到在二十一世紀的那個冬天,也是這樣的一個下雪天……
{李悠然︰「好冷啊,真的冷死了!」
小惜︰「你那樣不行。你應該給自己一個心理暗示,應該說‘好不冷,好不冷’,那樣就好了。」
欣靈︰「那是你們文科生的自欺欺人。不知道什麼叫做‘下雪不冷,化雪冷麼’?」
靜綰︰「你們一個一個都沒有說到點子上,好不好?」
然後我們余下的三個人就等著,她所謂的真理。漫長的等待後……
靜綰︰「真理是︰只要是冬天都會冷的,好不好?」
結果很是明顯,我們集體暈倒。}有時候想到她們就會有種莫名的沖動,可是自己完全無力……
張媽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有傳言玉娘要放她出樓。盡管天公不作美,我送完飯,還是到了她的園子。而她正在看著一朵朵的梅花,發呆。半晌才發現我的存在。
「秀兒,怎麼過來了?」明明只有七八年的時間,但是張媽已經不再是我初次見到的那個強勢的後廚房之首了。不過年近不惑,但是顯得濃重的暮氣。
「听說,您的身體好些了。過來看看您。」我將提在手里的梅花糕放到桌子上。
「還好吧,秀兒丫頭坐啊。」張媽說完兀自坐下了。
「嗯。」我也坐下來,不知道說些什麼。自從那次中秋之後,我就沒有見過宋珊,也不知道她們母女怎麼樣了,「那宋珊……」
「她也好。」張媽擋住我的話,自己暗暗嘆口氣。
「那就好。」我的話被堵,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張媽似乎明白我的意思。
開口引我說了些後廚房的事兒,後來實在沒有什麼可說的,我就準備離開了。張媽沒有阻攔我,亦沒有說自己離開的事兒,想起了上次她給說的話。正準備啟口,但是還是咽了下去。沒有必要了。
從張媽的屋子里出來,我就到了梅園。梅園正是好時候,梅花開得正旺。彎曲別致的梅枝被白雪覆蓋了薄薄的一層,上面綴著些或紅、或白、或黃的小花,湊近一聞盡是沁人心脾的冷冷香氣,我的笑容就不覺出現︰還真的是「天地寂寥山雨歇,幾生修得到梅花」。古人喜歡梅、蘭、竹、菊,它們不畏嚴寒、冷清純淨和遺世獨立固然重要,但是好的形象也是極其重要的。不然為什麼沒有那麼多人扎堆似的寫什麼小野花?人實在是種視覺性的動物,無論男女。
看到這樣漂亮的梅花,我就忍不住了。從杏黃緞面底子紅白花卉刺繡交領長襖里拿出一個香囊,準備做「采花賊」……
其實梅園的花是不許采的,但是這些只是有道德約束,沒有成法律文件,執行起來是頗有難度。我一邊采著,心情還不錯地哼著小調「每個人都在守候著自己的那份幸福,但是太多的人,只猜到了開始卻猜不到那結局,再美的風光也會變得沒有意義,若不是在你的身邊相依,天堂其實在這里……」正唱得起勁兒的時候,我的一個抬頭,對上那雙邪氣的眼眉,後邊的詞被自己硬是給咽下去了︰下雪不好好在家呆著,你出來做什麼?
「雲公子好。」我匆匆行了一個禮,沒等他回話,就迫不及待地抬腳走。怎耐這樣的下雪天實在是太給力了。我的腳竟然不听使喚地滑了一下,慌忙中,我的胳膊在胡亂地擺著,試圖找到一個立足點,但是還是抓空了,那個不怎麼粗壯的梅枝離我遠遠的。望著越來越近的雪地,我的眼都黑了︰用不用怎麼倒霉啊?
「咦?」預想中的痛感並沒有出現,我好奇地睜開眼楮︰比女子更為晶瑩透亮的皮膚,藍光閃爍的邪長桃花眼,有朵雪花就靜靜地停在他長長的卷卷的睫毛上,挺挺的鼻子,適中的唇有絲笑意蔓延……更要命的是,他的胳膊托著我的腰,白白的呼吸在冷冷的天氣里靜靜地傳遞到我的眼眉,還有幾絲碎發拂在我的臉頰,眼楮定定看著我。我心里苦笑︰我還是覺得跌落在雪地的結果比較好。
「你放開我。」我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梅園里響起,打破了漸漸升起的旖旎。
「……」那雲逸只是撇撇嘴角,邪氣十足地挑挑眉,托著我的胳膊一松,我就落了下去。
「你,你……」我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身上的雪,指著他半天沒有說出來話,索性就沒有說話,朝外走了︰算了,我大人不計小人過。遇到你算我倒霉,我倒霉,成了吧?
「好像我還沒有準許讓你離開吧?」那廝站在梅花之間,藍瑩瑩的眼珠流光溢彩般漂亮,嘴上卻說著不讓人待見的話。
「公子有什麼需要,可以去前樓。後樓是不招待前樓的客人的。」我隔著梅花並沒有低頭,揚起笑臉看他︰切,誰願意伺候你誰去。
「並沒有要讓你伺候我,只是讓你陪我看看梅花。」雲逸的話還是帶著自己的高貴,比起元稹的對人不屑,他可以說是不可一世。
「奴婢愚笨,怕是會礙到公子的賞花。不如我去幫公子去前樓請一位玲瓏之心的佳人……」我的話在他的冷冰冰的眼神中戛然而止︰有這麼一種人,他讓你做某個事兒,也許根本不用故意說什麼威脅的話,但是就是讓你有種不得不听的感覺,即便那是錯覺……有人將它稱作「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