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風他不會原諒你，他不會原諒你，不會原諒你……」我「啊」的一聲坐了起來，渾身都是細細的汗，發現是夢後，拍拍胸口。自從那次在梅園見到雲逸之後，我就一直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敢出去半步，怕再踫到他，就一直在躲著。每次看著祈風的臉，也總是欲言又止，我害怕听到自己不願意听到的話，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躲到幾時……
我的安定生活是在兩天之後結束的，那天是個好天氣，暖暖的陽光散在我的心上，卻並沒有讓我的心里的霜很快融化，反而更加冷了。我和祈風一起去了祈然和碧兒的小屋子︰祈然終于醒了。
祈然醒了，雖然還是一動不動，但總算是醒了，這是最重要的。屋子里聚集了許多人。除了我們四個人之外，還有元稹。大夫等我們都坐下，微微起身，捋捋花白的胡子後從衣兜里拿出那串刺目的相思豆，不對，應該是雞母石。
「祈然姑娘中的毒，就是源自這串小東西－雞母石。」老大夫自己坐下，慢悠悠地講道，「碧兒姑娘和秀兒姑娘之所以會那麼快康復，而祈然姑娘這麼久才醒，就是它的錯。商陸草本身毒性並不是很大，而且經過了浸泡、煎熬之後，毒性更是大大降低了。祈然姑娘本身已經帶著有毒的、破了皮的雞母石，又喝了帶毒的粥，毒上加毒，所以才會昏迷如此之久。現在她醒了，身子還是很虛月兌，你們盡量讓她多多休息。」大夫囑咐過，就帶著醫箱走了。我們幾個人感激地將他送到門口，說了些感激的話，停留在門外，讓祈然多多休息。
「到底然兒是怎麼會有這串雞母石的？」李廉手里拿著那串該死的雞母石，眼楮里盡是血絲。
「我也不知道，只是知道她挺喜歡那串珠子的，總是帶著。但是我也只是以為那是相思豆，誰會知道那是雞母石？」碧兒的臉上帶著些悲戚︰然兒是醒了，不過現在都沒有怎麼說話，也不知道會不會得什麼後遺癥。
「秀兒，你知道麼？」祈風撞撞我的胳膊，看看我。
「……」我楞得出神︰都來了，一切都來了，雲逸給我布的局，要讓我來揭開了，你為什麼要如此殘忍？
「秀兒，你怎麼了？」祈風將手在我眼前擺了擺，隨後溫熱的手覆上我的，「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那串相思豆，不對。那是叫做‘雞母石’對吧，是我，是我送給然兒的……」我以為自己的這句話一定很難出口，但是好簡單啊，輕輕一吐就出來了，我連排練都不用，說出來之後，心里反而輕松了許多，就像完成了一個很大的任務一樣……
「你說什麼？那串雞母石，是你給然兒的？」顯然三個大男人都還沉浸在震驚中，只是碧兒不確定地問了一句他們都要屏住呼吸等待的答案的問題。
「是，是我給她的，可是當時我並不知道那是雞母石……」我的解釋不知道他們是否可以听下去。
「為什麼是你，為什麼是你啊，季秀？？你給我說清楚……」李廉像一只受傷的獅子，發紅的眼楮冒著喋血的光，如果不是元稹和祈風在前邊攔著他，我一點都不懷疑他會沖上來給我一巴掌。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碧兒並沒有上手，只是那一句「為什麼」就足夠分量，我也想要知道是為什麼。
「……」我百口莫辯，轉頭想要看一眼祈風，但是他的視線躲著我，頓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捂著嘴角「嚶嚶」地低聲哭著︰連他都躲你了，你要說什麼，你能說什麼。你要說是明眸要害你，將雞母石送給你的，你因為不喜歡而祈然又喜歡就轉送給了祈然，即使他們都信了，那你也是間接的凶手，你怎麼祈求他們的原諒？
「你們有必要這麼亂嚷嚷麼，有必要這麼沖動麼？秀兒都已經說的。當時她也不知道那是雞母石，她也不知道那是有毒的，有毒她干什麼要啊？這次也就是因為商陸草，毒性綜合，祈然姑娘才會昏迷至今的。秀兒身體也才剛剛有所好轉，你們怎麼可以如此待她，如此苛刻她？」元稹不知道什麼時候，擋在我的身前。
「我想走了。」我弱弱地拉住他的衣角︰自己我是沒有勇氣走的。
「我送你。」元稹眼中閃過一陣驚喜，隨後拉著我出門。
「元少爺，您還是請回吧。我現在可以自己走了。」出來之後，我馬上就趕人了。
「你這樣能走麼，身體這麼差，還是把你送回去吧，那樣我還放心點……」元稹快步跟上我。
「……」罷了，我如果能把他給勸走了，他就不是元稹了。跟著就跟著吧。
「到底是怎麼回事？」元稹並沒有閑下來。
「……」我還是勇往直前，並沒有回答他。
「你先別走，我問你話呢，到底是怎麼回事？祈然的相思豆，不，雞母石手鏈是你給的？」元稹一把拉住正在走路的我，逼著我回答他的話。
「……」我還是不說話，只是沉默著，而他的手勁兒明顯加大了，我怎麼可以忘了。他也是男的，是有力氣的男的。
「說，我不想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你只有告訴我到底怎麼了，我才可以幫你。」元稹的臉色不怎麼好看，帶著焦慮。
「宋珊現在出去了麼？」我抬起頭，轉移話題︰我一向就是最擅長這個，不是麼？
「宋珊她……」元稹松開拉住我的手，臉就要別過去。
「她……怎麼了？」我慌忙拉住她的手，心一直向下墜著……
「秀兒，我和你說實話吧，你听了之後，不要太難過了……我給玉娘說了你的請求。但是她說已經晚了︰早在你去問她實情之前，她的飯菜就被人下了慢性毒藥，你走後沒多久，宋珊就已經去了……」元稹小心地觀察著我的神情，不忍開口。
「也就是說，宋珊她幾天前就已經走了？」我的心變得疼痛無比，我明明知道那也不是我的錯，在我之前，她就已經被人盯上了，但是……
「秀兒，你別這樣……雖然到底事情是怎麼回事，我本身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相信，這一切都和你無關，我相信你……」元稹憐惜地將我擁入懷中，一下一下地撫著我的背，輕輕拍著，甚至其中都帶有哀傷的節奏。
「為什麼信我，為什麼最後只有你信我……」我緊緊擁住他，淚水就停不下來了︰到最後，只有他信我，只有他願意給我安慰麼？祈風，你呢？為什麼躲閃，為什麼不願意听我說，為什麼？
「因為你是秀兒，你是那個總是會贏我的秀兒……」元稹的話落下來，我的心驀然疼了。
「我可以再去看看珊兒麼？」我用衣袖擦擦自己的臉頰，不確定地問道。
「秀兒，有件事你是必須要明白的︰宋珊不過是個丫頭，這樣的丫頭玉人樓多得是。即使她是張媽的女兒，犯了這麼大的錯，玉娘當時準許你去問她就已經是開恩了，你覺得玉人樓還會給她辦了熱熱鬧鬧的葬禮？」元稹再次點醒我。
「我知道，我是說她的遺體。我想再看看她……」我解釋道︰沒有指望宋珊的結局會怎麼樣，至少讓我再看看她，總是可以的吧？畢竟她在玉人樓呆了那麼久，我們在一起那麼久，總不至于那次就是永別吧？
「秀兒，你就不要再想這件事兒了，沒譜的。你這兩天身體一直不好，好好休息吧……」
「可是……」我被元稹推進房間，元稹作勢要出去。
「沒有什麼可是，你就好好在自己屋子里呆著。祈然那里有什麼情況，我會過來和你說的……」
「誒……」我的反駁還是沒有說出來，他就離開了。
我一個人靜靜走出房間，找出宋珊平常最喜歡的衣裙，走到梅園的一片梅花樹下，將她最喜歡的衣物埋在里面，心里默默說著「對不起，對不起……」，並默默下定決心︰哪天我出去了，一定會帶著你最喜歡的衣物出去，找到張媽都燒給你……
不久後我回到自己的屋子，慢慢回到床上，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臉，淚水打濕了被子，潮潮的，有著蒸發不了的氣息︰玉人樓里，死一個小丫頭不是常有的事兒麼？不是常有的事兒麼，也許哪天我也會不小心就離開的，不是麼？宋珊的命運和我的命運會有什麼不同？
我的屋子根本就沒有上鎖，我也一夜沒睡，自己害怕會錯過什麼，但是一夜除了風聲，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