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殤總還是不死心的,「若你心中無愛,又何苦生恨?」
她輕哼一聲,恍若毫不在意,「無論這恨如何而生,至少如今,對于一些人來說,我恨到就只剩恨了,不余一分一毫旁情。」
他雙眸微緊,又向前邁一步,同時,輕幽亦是利落的後退一步,「你心里沒有夜栩,就真的這麼甘心情願只為了要我的命就與他在一起一輩子?」
「皇叔忘了,我曾說過,我心里有夜栩。」她輕描淡寫說出這一句話來,同時,心境竟莫名的舒坦安穩,「又或者即便當初是一時意氣才說這話,但今時今日,再不是謊了。」
看著她淡靜若水的眸子,這句話,即便他有一百個理由去說那是假話,但在這雙眸子下,怎麼看,都是情真意切。
這一次,換他步步後退,不住的搖頭,「不……不可能……你是我的幽幽……你的心怎麼能容得下旁人……」
輕幽冷哼一聲,絲毫不介意再往他心里刺上一劍,一面安穩的細梳廣袖,一面清眸冷言道︰「我只是不明白,當初,我的心,如何能容得下你。」說完片刻,不顧及夜無殤驚到極致的神色,她微微欠身,恭敬道︰「時候不早了,想必御膳房已是忙完了六爺的宴席,輕幽告退。」說罷,輕緩後退。
而此刻的夜無殤,卻是連說一句話的力氣,都不知被她震到哪里去了。只是恍惚之間又听她好似忽而想起什麼一般,又恭謹言道︰「對了,皇叔昨日說及要送與我家七爺的東西,還請皇叔直接交予七爺便是,不必由輕幽接手,省的倒生間隙。」
這一句話畢,夜無殤及時的抓住了這一次說話的機會,「誠王回都,未奉詔命。」
果然,這一句話,十分奏效的攔下了輕幽的腳步,她飄渺若仙的背影在那一刻定住,夜無殤隨即又道︰「他是藩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藩王未奉詔命而回帝都,她當然知道那意味著什麼,若君上有意追究,可以謀反論誅。
可此事放到夜無眠身上,輕幽如今,只是心里一陣悵然若失,她沒想到,夜無殤有朝一日竟也會如此謙卑。
她輕哼一聲,悠然轉身,目光里透著犀利,「皇叔想治十八皇叔的罪嗎?哼,何苦來的,不過是勞動手指,多請一次先帝金牌罷了,而便是皇叔這金貴的膝蓋,可也得麻煩屈上一回了。」
夜無殤雙眉緊促,聲音都緊了兩分,「這話是什麼意思?……若我有意追究,難不成,你會用六軍帥府保命的東西來救他?」
輕幽對他的問話卻是充耳不聞,只顧自繼續道︰「這還算是旁的,不過勞動身手罷了,可如今小皇叔落住榮王府,皇叔自然清楚,咱們榮王府向來規矩最松,不及眾兄弟府上口風都緊著,保不齊再傳出去些不利君上之語,叫坊間傳說當今天子不念先帝苛待幼弟……豈非讓天下人笑話皇家?咱自家的事,不好上外面都起風波,皇叔說可是?」
夜無殤深吸一口氣,沉凝道︰「輕幽你用不著跟我說這些,你知道我不會對無眠怎麼樣的,就算是看著你也不會。」
「哼,用不著的話,皇叔與佷媳說的還少嗎?」輕幽心里明白,夜無殤所以提出此事,無非是讓她看著自己並非不顧念情義之人,可她心里卻絲毫不領情,「至于皇叔會不會動小皇叔,從來就不是佷媳關心的問題。」她隱起來的一句話是,如今天下,她只怕一人而已,若他要一人活,那人必活,而若他容不得一人,那人則必死。剩下的人,沒誰有這個本事。
她淡淡的看著說不出話的夜無殤,不易被察覺的輕嘆一口氣,轉身欲走。
行至門前,她終究還是停了停腳步,沒有回過頭去,但卻字句清晰,「我想你知道,無論如何我都有辦法保全我想保全的任何人,即便代價再大,我也不會顧及,故此,若你對我還有半分恩義在,就請你好自為之罷。」
說完,她不等他的回話,提步踏出三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