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年那陣,自從「思語書店」的門臉改為「匯鑫飯店」已後,行政管理學校附近就再沒人開書店。網吧卻像雨後的春筍,一家家、一間間爭先恐後地鑽出地面,大有要和飯店平分天下之勢。
當年,羅西和很多學生一樣,經常上網聊天,不過,他喜歡一個人去,因為這樣可以毫無憚忌胡侃八道。
那天,他吃過晚飯,又走向網吧,計劃是先看下E-,然後在里發表一篇《不想工作十大理由》的謬論,順便和幾個MM聊聊天。街上燈光閃爍,學子們三三兩兩出了校門,神色興奮得有些詭異,儼然成了這座城市最猖獗的夜行動物。
「羊肉串 羊肉串,啤酒羊肉串!」戴著新疆帽的小販,白布圍裙上有一大片燻黑的烏漬,雙手嫻熟地擺弄著碳火上的幾串羊肉,嘴巴以驚人的速度飛快叫賣著。在他的攤子前,有三個青年正在喝酒,一個站著、一個靠著槐樹還有一個騎在摩托車上。
見羅西過來,三個青年互相點了點頭,站著的瘦高個戴上墨鏡,走過來擋住羅西的去路,
「兩縷長毛兒,你就是羅西吧?」
羅西點點頭。
墨鏡突然哈哈的大笑,笑畢猛地伸出食指,指著羅西的鼻子,用尖銳的聲音惡狠狠叫喊︰「憑你這德行,還他媽想泡鐘鈴?老子今天告訴你,你要是再敢纏著她,老子叫你雙腿一橫,躺著回老家。」這家伙嘴角上掛白唾沫,比手劃腳地要脅著,聲音尖銳得能刺穿皮鼓。如果不是因為有一抹小胡子,準會有人以為他是個十足的潑婦。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靠在樹上的卷毛附和笑道,「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看來鐘鈴都說的事件全是真的,恐嚇電話之後,真的有人來找茬打架,羅西撲嗤笑了,滿不在乎地說︰「躺著回家?那真得謝謝,臥鋪比硬座貴多了。」
墨鏡抽動著滿臉橫肉,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作死!」。
羅西把臉一繃,反擊道︰「哥們兒,二十一世紀了還這麼沒素質,遇人辦事要有禮貌,你爸爸沒教你,你不會跟你媽學嗎?」
「我……」卷毛被羅西一句話噎了個「大窩脖」,他仰起頭,看了騎摩托的青年一眼,仿佛听到騎摩托青年的默許,回頭抓起一只啤酒瓶,嘴里嘟嘟囔囔地罵著,疾步向羅西沖了過來。
「羅西!」鐘鈴恰在此時出現了,那聲顫抖的呼喚像一片薄荷,讓幾個沖動的小伙子腦袋一冷。
丫頭擋在羅西前面,高聲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管我的事?!」
墨鏡和卷毛同時向身後看了一眼,騎在摩托上的青年扔掉手中的羊肉串,掏出手絹認真地擦了擦手上的油漬,從懷中掏出五十塊錢,投進羊肉串老板的錢箱里,才下跳下摩托,向羅西和鐘鈴走過來。
羅西仔細看著他,一米七三的個子,一身藍色牛仔,上衣半敞,露著吊帶黑背心,腳下一雙「派勒斯」旅游鞋,長臉尖下頦、高鼻梁、母鹿眼、薄嘴唇,中長頭發,那雙溫順的鹿眼中帶著一絲狡黠的笑。
「鐘鈴小姐,您好!我認為今天將是我這個月、這一年乃至這一生都不會忘記的美好夜晚,很高興認識您——行政學院最迷人的姑娘。」青年走向鐘鈴面前,微微一躬,說了一句極「二」的話。
鐘鈴嘴角微微兩挑,似乎竭力忍著不讓自己笑出來,扭過頭看著柏油路對面的店鋪︰「不管你們想做什麼,請你們趕快離開,要不然我就打110報警了。」
「遵命,雅典娜。」年青人把右手貼在左胸的心髒處,又是一個大鞠躬,「我將象聖斗士一像用鮮血染紅聖衣,並用生命保護您一萬年。」嘴里面說著話,彎著腰向後退了兩步,才直起身,向墨鏡和卷毛喝道︰「走!」
墨鏡和卷毛雙雙瞪了羅西一眼,共乘上一輛摩托,牛仔青年自己跨上「坐騎」,隨著「嗚嗚」兩下油門,三個人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鐘鈴冷哼一聲,回頭緊握住羅西的手,問︰「你……沒事吧?」
「激動一點點肯定會的。不過,我將像聖斗士一樣用鮮血染紅聖衣,並用生命保護自己一直到死。」羅西看著鐘鈴,開始有些懷疑,她是局長的女兒,怎麼有人敢明目張膽、沒完沒了地阻止她談戀愛?而且,她怎麼又會這麼巧跑出來為我解圍呢?
雖然這時羅西已經有些懷疑,但是真正明白剛才騎摩托而去的青年是誰,明白鐘鈴的真正意圖,已經是半年之後另外一種景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