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嫣繼續出招,仍是流雲劍法,但見雲霧滾滾,千濤翻涌,熊立對敵慣了方才威勢巨大的天淚劍法,面對這雲飄霧渺的流雲劍式,一時竟有些手忙腳亂。
好久,熊立才略為模清小嫣的套路,想故伎重施,與小嫣硬踫,但小嫣年紀雖輕,內功修為卻是不低,變招更是迅捷無比,一不留心,腕間已被極快地劃了一道,雖不深,卻也滲出不少鮮血來。
熊立怒發掌,自身的血如暴雨般飛起,挾千鈞之勢奔涌向前。
但這時小嫣又換了一套劍法。
這套劍法更讓方岩吃驚。
這分明是天淚劍法的劍意。
可這分明不是天淚劍法。
天淚劍法方岩已經全套學會,他敢肯定天淚劍法中沒有這樣的招式。
但這兩路劍法劍意極其相似,甚至部分劍招也有異曲同工之妙,細細分辨去,方才覺得方岩的天淚劍法更清靈一些,而小嫣的這路劍法更多一些威霸之氣。這一點,當然只有方岩本人才體會得出,其他人,包括正與小嫣對敵的熊立,都只會斷定,兩人用的是一套劍法。
但熊立用來對付方岩的伎倆對小嫣卻全然沒用。
小嫣內力顯然不在方岩之下,而她的身形更是靈巧。
不是因為她身軀嬌小而靈巧,而是她的身法顯然也是一種極高明的武學,守中有攻意,攻中有守勢。
如果說熊立是靈巧的猿猴,那小嫣便如穿花的蝴蝶。
猿猴雖是狡猾靈巧,卻哪里擒得住小巧的穿花蝴蝶?
掌風再大,蝴蝶在飛。
聰明的蝶或避過風向,或順風而行,風再大,能奈蝶何?
小嫣巧妙穿梭于掌風之中,甚至還有余暇信手揮劍出招,全然不受熊立影響。不過片刻之間,威猛如熊的熊立雖是怒氣勃發,卻已完全處于下風。
小嫣面帶笑容,忽地又出一劍,這一劍卻既非流雲劍法,又非天淚劍法,奇詭刁鑽,看來笨拙冷硬的石劍,偏使出了如此靈巧不可思議的劍法!熊立大吼一聲,連連退避,竟然避不過去,眼睜睜看著一劍刺入月復中,隨即向上劃去。
敢情這美麗的小女子根本未打算手下容情,打算一劍將他開膛破肚!
誰能攔得住她這一劍?
其余人的戰斗也已近了尾聲。
田笑風與黑風兩敗俱傷,田笑風衣衫襤褸,臉上也留下了幾道抓痕,黑風身上也是好幾處劍傷,其余人也各有勝負,多半都掛了彩。
這時忽然一道霞光閃起,照亮早被眾多高手的掌風劍氣滅盡燭火的黑暗大廳,甚至是透過斷壁殘垣,映亮了整個花園。
絕世好劍加上極深內力,那種風華,竟如一位絕代麗人突然出現一般,讓人無語驚嘆。
這道絕美霞光,卻直劈向小嫣,劈向這比霞光更絢麗的絕美少女。
所有人都失了色,忘了眼前的戰斗。
這風華絕代的霞光誰能抵擋?
是誰?是什麼樣的寶劍,竟能出如此神奇的招式,有如此神異的威力?
田笑風自問不能,即便勉強擋住,手中的兵刃也萬萬敵不過對方的絕世寶劍,難免會為劍氣所傷。
重傷的南宮笛注意力也從傷痛之中暫時解月兌出來,驚愕地看著那道霞光。
林如龍、青州雙俠、南宮尋春都在自忖,只怕這是自己有生以來所見到的最美麗、最可怕的霞光。
南宮踏雪心中卻有一個聲音在瘋狂閃爍,如果他在,如果他在,如果白衣飄飄的他在,他的劍光必可壓過那霞光去。那雪白晶瑩的寶劍,那如珠似玉的劍芒,那飄雲散霧的光華,樸素,卻出塵,全然是繁華落盡後的清逸。
方岩也不認為自己能承受這奪命霞光的一擊,但他卻沖上前,舉劍,全力迎向那道絕美卻絕命的霞光。
方岩之劍,也是上好精鋼所鑄,但遇上那霞光,竟如泥做的一般,一觸即碎,碎成無數冰凌樣的精鋼碎片,雨點般飛向方岩。
小嫣眸光一冷,長袖一揮,一段白綾竄出,倒卷萬點冰凌,救下方岩,又夾著這萬點冰凌,飛快地迎向霞光。
只聞一陣裂帛和金屬踫撞的丁丁之聲,碎鋼落下,白綾已化為漫天白蝶,飄飄亂舞瓊瑤。
小嫣再出劍,如白石般的劍,居然也發出了黯然的白光,擋住了那道霞光。
余威所及,房屋巨震,廳中柱子晃得幾晃,轟的一聲,從中折斷,整個屋頂頓時坍塌下來。
好在目前還在廳中的人大多身手不凡,紛紛掠出,連受重傷的金無薦、南宮笛都被各自部屬好友搶了出來。
廳外,園中,月亮早給那柄絕世寶劍掩盡光華,消失不見。
小嫣面色冷肅,立于一海棠樹上,白石劍向下斜指,正對一人。
那人正是至始至終都未曾出手的那個木訥中年人。
此時他的眼中寒光凜凜,加上手中那把寶劍射出七彩霞光,映得整個身形面容神采出眾,哪見方才的呆滯之色?
眾人都不識這人是誰,但小嫣已然說道︰「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落霞劍,孤鶩劍法,果然名不虛傳。高飛,沒想到你也來了。」
田笑風等暗叫慚愧。如此霞光,當然是江湖中與秋水寶劍齊名的名劍落霞了。
當年,一位落魄書生考場失意,游走名山大川之中,無意間竟得到一對絕好的古劍,以及與之相匹配的孤鶩劍法、長天劍法,落魄書生因此學得了一身武功,天下罕有匹敵,人稱落霞居士,稱雄一時。後來攜了一紅顏知己歸隱,不知所蹤,已有三十多年了。不想今日竟會突然出現,而且出現在天巽堂的堂主高飛手中。
但連田笑風等人也只知天巽堂堂主姓高,小嫣為何竟認得出他來,還一口叫出了他的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