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身通透,如珠似玉;劍華似練,月兌俗絕倫。
三絕的面色都有了驚詫之色。
人絕疑惑道︰「這就是你的寶劍,雪玉?」
舒望星溫柔地輕輕撫了撫劍身,站了起來,道︰「不錯,我們已五年不見了。」
人是北極,劍是雪玉。
都活過來了。
天絕看著他的雪玉寶劍,嘆道︰「你的劍,已通靈性,它不再是一把劍,而是一個妖異之物了。」
舒望星低頭察看著自己的劍,疼愛的眼神如同看著自己的撒嬌的兒女或弟妹一般,道︰「我知道。我從第一天遇到它,就沒把它當成一個死物看過。它是我的好朋友,甚至,也是我的一部分,與我血脈相通。」
方岩好生迷惑,好朋友?一部分?血脈相通?成了妖的劍?他抬頭看向林如龍,希望從他那里找到一點答案,可林如龍、田笑風的眼中,同樣是不解。
北極的靈力,北極的離恨天,北極的寶劍,似都已跳出江湖人素常指的武學範疇,而近乎靈異了。但圓月谷本來就有修習靈力的傳統,北極作為其嫡系傳人,如此與眾不同顯然也不奇怪。
人絕回眸向天絕、地絕笑道︰「看來我們可以看一看雪玉劍施展出來的離恨天了。」
而舒望星只笑了一笑。
天絕、地絕、人絕的精神陡然緊張。
飛綾祭起,笛聲飛揚,閑影呼嘯。
舒望星的身形再度被卷入無邊紅塵之中,瞬間消失。
紅塵之中,美人語笑嫣然,香花似海,濃情無邊。
幻境,勝似天境。
可又有誰能形容得出這紅塵之中漫天的殺氣?
舒望星被這亦幻亦真的花海美人逼迫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但他的雪玉,他的雪玉幽幽的發著柔和的白光,溫柔,溫暖地看著他,像小蝶的眼。
舒望星苦笑。
雪玉好像他的小蝶呀,溫柔,卻嗜殺。但只要他不遺棄,她們便永遠忠實地守侯著他,守護著他。
舒望星抬頭,天是紅色的,紅塵彌漫。
笛音還在消魂散魄,劍影還在勾魂奪魄。
舒望星想起孩子熟睡的臉和小嫣溫柔的眼楮。
揚手,起勢。
地,忽然搖動,伴著神物的怒吼,映得天在晃,星在搖,月在藏!
近了,更近了,萬丈紅塵的中心,爆發出怒龍的狂吼,一聲接一聲,一聲連一聲。
三絕陣勢受阻,微微晃蕩。
天絕喝道︰「天地人寰,綿綿不絕,縛神奪心,擋我者死!」
縛神陣中,殺意驟盛,涉到陣外之人,也覺魂不守舍,待要走時,耳邊迷音陣陣,欲罷不能,再邁不開腿去,其中二人,更被陣中劍氣所激,先後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方岩、田笑風欲去相助,卻無法逼近,眼看陣勢移動,黃業武距離稍近,正是猶豫是否要出手相助之際,竟被卷入陣中,待得片刻這名青州屈指可數的高手被甩出來時,已是血肉模糊一片,是頭是腳都分不出了。
南宮踏雪立在人群最後,張嘴干嘔,卻什麼也嘔不出來。
這時龍吟之聲,一聲緊似一聲,甚至連成了一片。
龍吟,真正的龍吟之聲,正從何處發出?究竟又有多少條龍在怒吼,在飛舞?
沒來得及讓人轉過念頭,只聞得轟的一聲,紅光四散飛去,同時九條銀龍,自那紅塵之中,沖天而起,映亮了半邊天空。
小嫣緊緊握住方岩手,歡喜大叫道:「龍翔九天!龍翔九天!叔叔的武功一點沒耽擱,他已練成了龍翔九天!」
九龍齊翔空中,然後從空中掉轉巨首,齊齊奔下,反嗜縛神之陣。
三絕同時變色,以縛神之式,再次縛向不世的巨龍。
但以破籠而出的神物怎肯再入籠中?
震天撕吼中,紅芒盛,笛音銳,劍影散。
然後一切歸于沉寂。如雲開,霧散。
三絕依舊成犄角之狀。
舒望星依舊立于犄角之中。
但舒望星一身白衣傲立,三絕卻都已倒在地上。
天絕強撐著想抬起頭來,卻一口鮮血噴出,落在石板地上,竟夾雜著好些肉末。
九龍之威下,他的內腑已全然震碎。
人絕低低喚道︰「大哥,你怎樣?」
天絕道︰「我很好!」
人絕道︰「那便好。可我的心脈已斷,只得先走一步了。二哥便拜托你了,他自幼孤苦,大哥一定要多疼他……」
地絕顯然也已垂危,伏在地上叫道︰「三妹,三妹!」
天絕黯然道︰「我知道,你一向敬重我,卻憐愛他。」
人絕道︰「他……他可憐啊!」
說畢便不再動彈,連胸前輕微的起伏也沒有了。
地絕居然一邊吐血,一邊站了起來,道︰「三妹,你等等我。」
恰走到人絕身邊,他僕倒在地,抱住人絕,仿佛很滿意似的嘆了口氣,再沒了聲息。
天絕笑道︰「好,好,好,倒應了咱們結拜時的那句話,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相依相隨五十年,咱們也算活夠了吧!」
舒望星嘆息道︰「五十年,的確夠了。人的一生,能有幾個五十年?」
他看著倒在地上的三位,語氣居然像在跟朋友話家常。
天絕居然也無恨怒之意,點了點頭,道︰「我活是活夠了,只是我心里還有個問題想問。」
舒望星道︰「請盡管問,知無不答。」
天絕道︰「你的武學跟你兄長比如何?」
舒望星沉默片刻,答道︰「谷主才智,原在我之上,論起習武資質,更是天下無雙。只不過他自來俗事纏身,冗務不斷,不能專心,習武進境未必比得上我。五年之前,我大概已能在他手底下走三十招左右不敗。」
天絕道︰「如今你們相比呢?」
舒望星道︰「五年不見谷主,我又怎知他的武功進境如何?想來我練成了龍翔九天,他也練成了離恨天,最頂尖的武學我們都練成了,大約已不相上下了吧。」
天絕仿佛很滿意听到這個結果,嘆了口氣,看了看地絕、人絕所在的位置,努力向前掙扎了一下,大約想爬過去,終究卻一大口鮮血涌泉般噴出,再無半絲力氣,只是瞪著一雙無神的眼,從喉嚨口擠出了一句話︰「把,我們,埋在一處……」
舒望星立刻道︰「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