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眾人下得樓來,賭局早就散了,昨日那做莊的少年和小齊等也都不見,料想勞碌了一夜,也該睡覺去了。店小二懶懶地收拾著桌椅,直到見到小嫣等人出來,才打起了精神,陪笑前來招呼。
她到之時,方岩已經在桌前坐定了,面色雖是蒼白,目光卻清明許多,看來已經退燒了。二人相見之際,方岩低下了頭,略覺尷尬,小嫣卻落落大方,不見絲毫異樣。見舒望星猶未出來,正要叫人去請,忽听得身畔侍女低低地驚呼一聲,倒似十分驚喜一般。
她一回頭,只見舒望星穿了一身新衣,披了件雪白的貂裘,已經來到桌前。不但穿著新衣,連神情都似溫和許多,眸光清亮,絲毫不見原先的微醺之意,更顯得氣度沉靜清逸,溫文爾雅。
小嫣笑道︰「叔叔早啊,秋姨給叔叔備的衣衫,真是合身呢。」
秋姨詫道︰「這,這衣衫,不是我們準備的。」
小嫣怔了怔,舒望星卻恍如未聞,斯斯文文吃著早餐。
小嫣眼中閃過怒意,道︰「是她,是不是?昨晚她來過這里了是不是?」
舒望星微微笑了一下,道︰「不可以麼?」
小嫣一摔筷子,道︰「我飽了,在車上等你們,快些就來!」
片刻之後,舒望星、方岩等也已坐到車上了,小嫣別過臉去,跳上自己的紫騮馬,道︰「我們得快些趕路,如果那,那女人都能趕上我們,天正教自然也能趕上!給他們截住可便糟了!」
方岩與前日一般,不敢做到椅上,正欲在地板上坐下,忽然一只手伸向自己,將自己拉到了身畔坐下。
方岩抬頭望向他。
只听得舒望星嘆道︰「我原以為你病了,小嫣必會舍了你趕路,不至讓你卷到我們圓月谷的是是非非之中,想不到這丫頭居然會為你冒險住下來。早知如此,當日我便該及時為你診治才是。」
方岩的眼楮濕潤了。
他原以為,大哥心里,多少是恨他的,所以才眼看他精神越來越不濟,卻絲毫不加理會。
而小嫣呢,無數的美麗謊言背後,究竟有多少真心,多少真情?
舒望星將手搭在方岩脈上,听了片刻道︰「脈象倒是穩了,外傷大概用了我們圓月谷的藥吧,只要再休息兩天便沒事了,可內傷還未復原。不如我教你凝月神功吧,小蝶昨晚送了好些我的東西來,里面頗有幾樣固元補氣的藥,二者相輔,好得會更快。」
方岩遲疑了一下,道︰「凝月神功,不是圓月谷的不傳之秘麼?」
舒望星微笑道︰「你前日不是已自承是圓月谷的人了麼?莫不是認為我做不了你師父?」
方岩忙道︰「我素來只怕會丟大哥的臉。」
舒望星嘆道︰「其實怪我一直沒好好教過你武功,不然以你的資質,今日的成就,應該不會在小嫣之下。」
方岩低下頭道︰「大哥數次救我,又費心傳我武功,我卻……卻懷了私心,暴露了大哥的行蹤。」他這次生病,固是因為受傷太重,可更多卻為被小嫣所騙,害了舒望星。
舒望星心下也明白,苦笑道︰「豈能怪你呢?連我自己都上了這丫頭的當。只不過……」他沉吟道︰「小嫣如此任性,只怕早晚會出事。你既已決定入圓月谷,我便好好教你圓月谷的武學,以後才能制住她,保護她。」
方岩茫然道︰「制住她?保護她?」
舒望星笑了笑,道︰「如果我們到了圓月谷,你便告訴別人,你是我的弟子吧。沒人時,你還只管叫我大哥。」
方岩猛地會過意來,舒望星何等人物,自己與小嫣攜手並戰天正教,對她舍命相護,他怎會看不出些眉目來?小嫣為他不惜冒險在路上耽擱,顯然也非無情。但以方岩鏢師身份,圓月谷的大小姐實在是高攀不起;可如果是舒望星的弟子,作為北極的弟子,即便是圓月谷之中,身份也必是相當尊貴的。讓方岩沒人時才叫他大哥,顯然也是為輩份考慮。如果叫舒望星大哥,小嫣豈不也得叫他叔叔?
想到這里,方岩不由紅了臉,道︰「大哥,你不恨小嫣麼?」
舒望星閉上了眼楮,嘆息道︰「怎能不恨?如果谷主不肯讓我和小蝶在一起,我真的……可小嫣,是我看著長大的,整個谷里,就跟我最親。」
方岩忍不住問道︰「圓月谷的人,難道就只小嫣和大哥最親麼?」他的父親劍尊尚在人間,谷主月神則是舒望星的親哥哥,但舒望星心里最親的人,卻是當年不解人事的小小女孩。
舒望星疲倦一笑,道︰「你知不知道,一顆童心,有多麼寶貴?可惜,現在,她也學會用計了,我們一定要學這些麼?」
方岩不敢再問了,圓月谷,這個能出劍尊、月神、北極、小嫣這類絕世人物的地方,對他而言,還是如謎般神秘。
而他,是否也屬于那里了呢?
舒望星已經開始傳授他凝月神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