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谷之人已知謝飛蝶和方岩與北極宮主的關系,對二人也是極為尊敬,遠遠見了,便在一旁避過,含笑招呼。
謝飛蝶只裝未見,揚長而過。
方岩卻知舒望星自認還是圓月谷中人,他作為北極宮主的傳人,便不肯失了禮數,同樣以禮相待。
又過了五天,小嫣不知什麼時候,卻不見了。方岩估計她是實在支持不下去,倒在路邊了。
他的心頭一陣疼痛,忽然有種沖動,想回身去尋找她,抱住她,好好大哭一場。
但看見前方謝飛蝶蕭索而堅強的背影,他心頭的疼痛,被一種更深的悲郁傷痛壓了下去。
遍山都是找人的人,不管小嫣倒在了什麼地方,都會有人找到她,帶她回谷的。她還是圓月谷美麗絕俗的大小姐,廣寒宮的宮主,錦衣玉食,千嬌萬寵。
而舒望星,如此優異的北極公子,現在究竟是倒在什麼地方掙扎,還是已經身故,漸漸被風化為白骨?
失去了溫和仁愛的授業恩師,方岩已難掩心中被撕扯的疼痛,更無法想象,生死相伴的愛侶一旦失去,對謝飛蝶又是怎樣的致命打擊。
所以他義無反顧地繼續守護著師娘。
我的大哥,我的師父,小岩錯了,可小岩不會再錯下去。
我會照顧師娘,陪她一路走下去,走下去。
十天已過去。
連石山的人突然少了許多。
下午時,人更少了。
方岩有些疑惑,謝飛蝶找人找得已有點麻木了,根本沒有注意這些。
好在不久,武中天和小鐘、小齊都來找他們了。
謝飛蝶疲倦地看著他們,道︰「你們找著什麼沒有?」
她見二人神色,不指望已找到舒望星,只希望能找到一星半點舒望星曾經從某處經過的線索,好讓她得以繼續追查下去。
武中天低頭道︰「在連石山南面二十里處,我們找到了小嫣的紫騮馬。還有那日激戰而亡的圓月谷女弟子和天正教許多人遺體也已全部找到。除此,再沒有什麼了。」
謝飛蝶失神道︰「什麼都沒找到?怎麼可能!當年望星落崖,正好被棵枯樹掛住,一時未掉下去,後來見我從跳崖,便丟開寶劍接住了我,兩人費了千辛萬苦才逃出生天。我怕他還會回谷去,趁他寒毒發作之際,帶他遠遠離開了斷情崖,等他傷勢略好,又勸服了他隨我去遠離終南山的青州避世隱居。但斷情崖下好歹還留下了雪玉劍,讓人猜測他是不是叫野獸之類的叼了去,以至只留寶劍不見人。怎麼這次,連雪玉劍也找不著了?」
小齊垂頭嘆道︰「可是這連石山,我們已經翻遍了每一寸土。」
謝飛蝶知道他說得不假,她足跡所到之處,幾乎都可以看到官兵或丐幫弟子的身影。舒望星的幾個朋友,實在是已經盡力了。
「你們走吧,我還是要再找一找。也許還是有什麼地方,是我們沒發現的。」謝飛蝶倚在一塊青石上,疲乏地向兩人搖了搖手。
武中天不安地來回踱著步,道︰「嫂子,你也要放寬心才好。當年你們出事,大家還不是以為你們早已身亡?可事實你們不都是好好的麼?這次也不會有事的。想來小舒必是潛在某種隱蔽之處療傷呢,以他的智慧,如果弄出個障眼法,要我們找不到他,只怕也不難。」
謝飛蝶眼楮亮了一亮,道︰「我也是這樣想著。不然,為何連雪玉寶劍也找不到?」
小鐘沉吟道︰「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可能,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想過?」
幾人都望向了他。
小鐘道︰「我覺得,小舒說不準給什麼世外高人給救走了。」
謝飛蝶喃喃道︰「是啊,若他還在連石山,知道我們這般苦苦找他,早該現出身來了。他斷然是舍不下我和孩子的。多半,還是被人救了去,不在連石山了。」
武中天、小鐘、小齊的眼楮都亮了起來。
顯然,他們其實便是要謝飛蝶這樣想。
當年斷情崖殉情的傳說三人都有耳聞,他們相信時至今日,謝飛蝶依然會做出如此瘋狂的舉措。
不管舒望星存亡與否,顯然都不會願意謝飛蝶這般不顧命地上天入地尋他,更不會願意謝飛蝶一痛之下棄了幼子,殉夫而亡。
所以他們一定給謝飛蝶一個希望,一個堅持下去的支撐,一個生活下去的希望。
他們的目的看來達到了。
方岩卻抬起了頭,問道︰「江湖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武中天沉吟片刻,道︰「小岩,我不瞞你,丐幫出了點小事,我必須抽調人手前去應付。」
謝飛蝶的目光漸漸恢復了清明,她看向武中天,道︰「你好像有了大麻煩?」
武中天道︰「丐幫的第十四代幫主汪世雄,也就是我師父之前的那位幫主,當年在世時曾指定過他的一位徒弟為幫主繼承人,汪幫主被天傷流暗害,那位徒弟也在梵天宮一戰失蹤,人們都道他也必遇害了,所以推舉了我師父做幫主。我師父自在慣了,不兩年又將幫主之位讓給了我,自己天涯海角逍遙去了。」
他仿佛想著師父得意的笑容,不由嘴角牽起,露出一個難看的苦笑道︰「不想前兩日丐幫長老杜思洛和童一慎,竟聯合起許多人來,扶起了另一位幫主,據說便是汪幫主那失蹤的弟子了。我這幾年做著這幫主,其實也吃力得很。若另有賢能來替我,我倒樂得讓賢。可恨這杜長老和童長老,卻是天正教扶起的小人。我若輕易便讓了位,叫人小瞧了還是小事,助長了天正教的威風可不妙了。」
謝飛蝶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要帶人和天正教扶持的這股丐幫勢力斗上一斗。」
小鐘道︰「我也要回去見皇上,請他下旨遏制天正孝教的勢力。但這些官兵原是我私下調的,一旦我要離開,也須得退回原部。」
謝飛蝶經過那麼多天的苦尋,又听到舒望星可能遇救的猜測之後,顯然已經冷靜很多,她立起身來,道︰「其實我也知道,連石山差點沒被你們挖地三尺,再找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了。你們該干什麼干什麼去吧。我再找兩日,也便到別處去打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