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別離果然大怒,道︰「你們胡說!伊人一向最敬重我,你們胡說!」他一把提起寶劍,卻是展伊人曾用過的秋水寶劍,抖手處,也是展伊人用過的長天劍法。
長天劍舞,秋水如夢。舞一場,夢一場,醉一場,痛一場。
花前月下,無限風光,在秋水中映出,似幻似真。
奪命的劍法,一時變得溫柔,溫柔得讓人忍不住想用自己的身體湊過去,迎和那秋水。
痴意纏綿的秋水呀!
方岩劍出而迎,九天幻月奪目奔出,萬道幻光,如鏡子般反映出秋水纏綿下的殺機。
破綻,在一瞬間露隙。
方岩尋隙而入。
秋水微微一晃,如湖中的秋水輕輕沒過石子一般,只蕩起一圈漣漪,然後歸于平靜,依舊無隙可入。
更叫方岩頭痛的是,雖然他的劍法和三月前與舒景嫣合斗展伊人時已不可同日而語,可他的寶劍依舊是凡劍一把。他依舊不敢以凡劍與秋水劍相觸。
秋水劍正在雪中肆虐,雪一樣白的劍光,在雪塵中飛舞咆哮,雪塵已激上半空,方圓半里之處,半舞著繽紛飛雪。秋水劍的劍光,在雪中閃著妖異的光芒,襲卷著半邊天空。
田笑風、林如龍、南宮尋春齊齊出手,相助方岩。
他們三人的兵器倒非凡品,只是與秋水劍一比,依舊失了光彩。
秋水劍以一敵四,毫無懼色,長天劍法流轉之處,又是孤騖劍法。這兩種劍法俱是一流的劍法,氣質卻不相同,一種大氣溫和,一種孤誚寂寞,所以高飛所施,只以孤騖劍法為主;展伊人所施,也只以長天劍法為主,並未見相融而施。但展別離剛施長天劍法,隨即變招孤騖劍法,流轉之處,宛如天成,幾無空隙可成。
天淚劍法不弱,幻月劍法更是霸道,並不會輸于長天劍法和孤騖劍法。北極只以天淚劍法以一敵二應付展伊人和葉驚鷗,便贏得輕輕松松。
論起方岩此時劍術成就,自是比不上天縱之才的北極舒望星,卻已在田笑風等人之上,若手中有一把寶劍,在三名青州高手協助之下,倒也未必便輸。可他手中卻是一把凡劍。
當初北極以凡劍對敵天地三絕的閑影劍與萬丈紅塵,偌深功力,尚被逼得劍化輕塵,綾成飛雪,何況方岩內力本是弱項!
方岩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能有一把如雪玉一樣生死相依的寶劍。
四人已落在下風。
陳越、田楓數師兄弟相對看了一眼,目光中閃出猶豫,但瞬息堅定。陳越回頭跟林小鳳、雲英道︰「你們看好元兒。」
師兄弟數人齊齊躍出,飛向戰局。
展別離被困,縱聲長吟。
秋水更盛,絢得每粒冰塵,晶瑩得如同碧藍的天空。
而後,冰塵映出了淡淡的紅色。
血肉橫飛。
林小鳳尖叫︰「師兄!師兄!」
她飛起,提劍飛入戰局。
雲英伏在地上,將元兒掩在懷中,叫道︰「表妹!不要去!」
撲火的飛蛾,在一片絢爛的雪白中,幻出鮮血的碧紅。
方岩眼見自幼相處的兄弟相繼倒下,怒吼著,掙扎著,而他自己身上,也已中了好幾處劍傷。
偶爾瞥到田、林、南宮的眼神,都閃過一絲絕望。
快敗了嗎?快死了嗎?丟棄了世界的所有,所有的世界,也不必再去想北極,想小嫣,想早早離了自己而去的父母嗎?
傷痛,悲懷,在一瞬間涌起,幾句口訣,也突然在心中涌出。
離恨天!以一己之力,糾結身周之郁氣,進而引發天地之靈氣,令天地的郁氣,一時為自己所用!
郁結之氣,已在凝起!方岩只覺心頭大痛,漫漫愁苦,鋪天蓋地壓了過來,甚至漫過了滿天的劍氣,逼得自己頭暈欲裂,傷痛欲死,恨不能一劍掉轉過來,結束了自己才好。
但自己不能死!
元兒!北極大哥!小嫣!
方岩怒嘯,憤郁之氣,沖天而起。
天空中,一團若隱若現的黑霧糾結起來,呼嘯而下,直向秋水劍壓去!
秋水劍宛轉迎上,劍光被黑霧所污,頓如寶珠蒙塵,失了光澤,掉落地上,連同他的主人。
黑氣下沉之際,方岩胸口也受了重重一擊,手中寶劍一輕,已然寸斷。
展別離飛出十余丈,掉落雪塵之中,噴出一口鮮血,竟也受傷不輕。
田笑風、林如龍等不是黑氣主攻對象,但顯然也受氣波影響,紛紛四處掉落。
雲英站起來,叫道︰「姨父!岩哥哥!」
方岩努力立起身來,手中已經沒有了劍。
展別離也站了起來,拭著口角的鮮血,詫異道︰「離恨天?你這小子居然也會離恨天?」
他再度挺起劍,道︰「我倒想再見識見識,你沒有劍時該怎樣施展離恨天!」
方岩額上微有冷汗,即便他還有心再戰,可對于以劍聞名的劍客,沒有劍,怎樣對敵?
田笑風、林如龍也只能勉強立起而已。但他們到底立起,然後盡力走向方岩,意圖援手。
方岩回頭看一眼元兒,吸了一口氣,即便徒手,也得一搏。可只怕拼去了性命,還是無法保得元兒平安。
展別離秋水寶劍揚起,擊向眾人。
白光乍閃,然後紅影飛過。
方岩等還在怔忡之間,便聞得一聲女子的冷笑。
漫天紅影飛起。劍光閃,紅影卷。
紅影卷處,劍光悄隱又現,已隨紅影而飛。
紅影再飛,白衣的展別離悶哼一聲,疾退。
只聞女子朗朗道︰「留你一條命,傳話你們的什麼教主皇甫什麼的,趁早給我滾出中原,否則,我定會取他項上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