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明鏡笑道︰「我听說天樞宮主來了,急著來見見。」
風沉鐘疑惑道︰「天樞宮主?」
圓月谷行事素來神秘,近年來五宮之說江湖人已略有耳聞,卻知焉不詳,更不知方岩已是天樞宮之主。天水宮卻素與圓月谷親厚,不時有人來往交際,圓月谷中事,天水宮自是知曉。雙明鏡與月神、北極俱是交誼不淺,此時遠遠听得冰雪城之人語帶譏諷,自是不肯袖手不理,故而來點方岩身份,好讓冰雪城、刀神門不敢輕瞧于他。
雲英微笑道︰「想來風門主不清楚罷,也難怪,前些年谷中連有事端,北極宮主和廣寒宮主都出了點事,月神座下的最倚重的五宮,只剩了天樞宮主和勾陳宮主尚在谷中,人才有些凋零,自是不被人放在眼里。」
幾人臉色變了變,大致猜到方岩在圓月谷地位必是不低,決非普通弟子可比,雙明鏡方會出言相警。
風沉鐘強笑道︰「圓月谷如日中天,高手如雲,月神谷主更是天縱之資,哪有人才凋零之說?」
方岩淡淡道︰「在下入師門較晚,不能為師門爭光,倒叫風門主見笑了。」
風沉鐘笑道︰「方公子哪里來的這話!」
方岩淡笑一聲,遂去與雙明鏡相見。雙明鏡道︰「我早想見見你了。听說,月神大哥對你很看重啊。」
方岩嘆道︰「在下素來愚鈍,是師父和谷主錯愛了。」
雙明鏡道︰「走,先到我房里說說話去。」
他只向葉出塵、秋晚袖點了點頭,算是招呼過了,便拽起方岩,直奔向自己房間。
方岩一離開,葉出塵沒了對手,自是動不起手來了。
小晴扮個鬼臉,道︰「我也和他們說話去,你們愛住哪里住哪里去。」
秋晚袖冷笑道︰「我自然要住東首那兩間房。」
雲英道︰「那麼,姨父,田伯伯,我們住另兩間吧,那里正對著那樹開得最好的瓊花,白玉盤似的,養眼得很。」
其余人自也無甚異議,遂一齊住了進去。
秋晚袖皺眉道︰「圓月谷的人,果然狂得很。」
風沉鐘饒有趣味看著她︰「听說秋姑娘在客棧里和圓月谷的那位美人兒斗過氣了。我勸姑娘別放心上,那名女子雖是不錯,可論起美貌聰慧,只怕遠遠不如姑娘呢。」
秋晚袖怔了怔,道︰「哦,跟我斗的那名女子,可不是年長的那個。」
風沉鐘微一沉吟,失聲道︰「啊,那個要住東屋的假小子是女孩!」
秋晚袖哼了一聲道︰「听說你們接圓月谷的馬和弟子都死了,圓月谷中人卻個個好好的,小美人還硬扮做假小子,不知道其中發生過什麼曲折呢。」
風沉鐘奇道︰「哦,那,是得查一查。」
這廂方岩與雙明鏡初次相見,彼此見對方俱是卓逸不群之人,又是師門世交,久相聞名,早已一見如故。方岩話不多,雙明鏡卻甚是健談,相處極是款洽。
方岩至今記得當日丐幫分舵雙明鐺相救,又相依相隨同患共難的日子,忍不住問起雙明鐺的狀況。在圓月谷時,便听得雙明鐺離開天水宮隱居他處的事,這次見到她兄長,自是要細細追問。
雙明鏡沉默片刻,苦笑道︰「她麼,其實不是隱居,是出家了。」
「出家?為什麼?」方岩一驚,失口追問。
雙明鏡懶洋洋道︰「你說為什麼?鐺兒喜歡你師父,不是一年兩年了。偏她至今還痴心不悔。——只怕北極便是真的在十年前死了,她也不會嫁人。早知道,當年就不該讓他們相見。」他說的雖是閑閑的,眼底卻已跳動出痛苦來。天水宮的雙家,素來人丁單薄,他們這一輩,更只他們兄妹二人,偏妹妹郁郁半生,一思及此,他如何快樂得起來?
方岩想著那明媚溫柔的雙明鐺,又想起謝飛蝶,想起南宮踏雪,心中也不禁苦笑。北極這一生,注定是負了這三個女子了。即便是得到了他的心的謝飛蝶,最終也逃不過與他分離的命運。師娘,你說過要天上地下尋找師父,那麼,天上,地下,你可曾找到師父的英魂?如果月神猜得沒錯,北極師父未死,那麼,你又到哪里找他?
天上人間,永不相棄!
可如果他在天上,人間如何能找到?
如果他在人間,天上地下,又如何能察覺?
何況,如果他好端端的,為何這麼多年,一去杳無音訊,不顧妻,不顧兒,不顧生死相守的誓約和摯情?
方岩眼前又閃過最後一眼見到的北極。
雪衣含金。
劍芒似電。
黑眸如星。
鮮血若花。
可那俊逸的面容,始終溫柔,溫柔而冷靜,冷靜得捉不住那深蘊的疼痛和不舍。
方岩長嘆。
雙明鏡亦長嘆。
舒望星,謝飛蝶,雙明鐺,南宮踏雪,俱是天下一流的人物,偏生沒有一位得到幸福。
是不是太完美的人,注定得不到完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