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岩心頭巨震,四年前?那不正是舒望星用了烈火渡劫,重傷不久後的事?當時,極樂殿就與秀樂長真天發生了沖突?而四年前,不管是圓月谷,還是刀神門,只怕都不知道,天下還有極樂殿這樣奇異的門派存在。
提到四年前,舒望星似想到甚麼痛楚之事,慢慢握緊了拳頭。也虧得他身體虛弱,手上無力,否則只怕指甲快將掌心戳得破了。「秀樂長真天,本是道家三十二洞天之一,聚集著天地靈氣,加之白石真人曾用無上法力布置下極強的善念結界,任何妄圖對秀樂長真天不利的妖仙人鬼,都不能踏入其中一步。故而雖有不懂武學術法的凡人偶然誤闖,有惡意者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而極樂殿,所修大半為鬼道,與其說是靈力,不如說是魔力更為妥當,本來絕無可能闖入洞天之中,但四年前,闖入洞天之人,卻用了白石真人所創的天心訣心法,結界識得故主靈氣,自然破開一角,竟將極樂殿之人放入。」
「那一戰,很慘。秀樂長真天中,自白石真人後,只有他唯一的嫡傳弟子,也就是壁畫上那位劍客,兼修劍法與靈術,懂得制敵術法。他的本領雖是高強,卻英年早逝;而其他眾人,大多只具備了基本修道根基,卻不足以對敵傷人,故而面對極樂殿襲擊,幾乎全軍覆沒。而踏雪……」
踏雪遇到了什麼事,舒望星並沒有說下去,只黯然嘆一口氣,話鋒轉過,道︰「便是從那時起,我悟出了天心訣,亦知道除了圓月谷和刀神門的兩冊,極樂殿手中,必有遺落在外的第三冊天心訣,方能闖入洞天之中。為此,大難過後,我竭盡所能,將洞天結界重新修整,確保僅會一冊天心訣的敵人也不能侵入。」
他說到此時,有些尷尬一笑,道︰「我從小修習的,畢竟以武學內力為主,靈力雖是不弱,但要調動白石真人的結界,卻也大是吃力。這里本來四季如春,遍地桃花,結果經我調整,防御力雖提高了,卻開始長年積雪,只能生長梅花了。」
方岩原以為這梅花是結界中的幻影,亦一直奇怪為何丐幫老余說父親遇到的是桃源,自己見到的卻是梅域,再不料卻是這樣的緣故,也覺好笑,但此時卻萬萬笑不出來。遂點頭道︰「所以今天大哥一見到極樂殿之人再度攻入結界,便料定他們一定又得了一冊天心訣。圓月谷防備森嚴,我們又不曾提過圓月谷有事,所以大哥便推斷出必是刀神的那冊被他們盜去了。」
舒望星笑了一笑,卻又咳了起來,咳聲低啞卻沉重,牽起月復部都在抽動,泛出絲絲的血腥味。方岩忙執住他手掌,將內力緩緩輸入。此時便也知道舒望星的手,為何一直冰冷著,卻是筋絡堵塞,血脈一直不通的緣故。
舒望星縮著手,嘆道︰「小岩,不必浪費內力了。我的血肉之軀,早已破敗不堪,便是輸入再多的內力,也是無所憑依,支持得片刻,便散佚無蹤。虧得靈力依附于魂魄之中,並不依賴**,才能讓我有些自保之力。」
方岩才明白,舒望星如此病弱的軀體,為何能驅動離恨力和刑天怒那樣的力量。原來靈力的存在,並不以血肉之軀為根本。修真者修煉的最終目的,便是將元神擺月兌**的控制獨立存在于世間,以達到長存于世的願望。所謂修真之人坐化歸去,便是借了靈力蟬蛻血肉之軀以求元神永生。故而舒望星筋脈盡毀,卻能保有靈力,並漸漸提高。但舒望星的病痛,顯然對他困擾極大,所以方岩執意將內力多多輸了好一會兒,才笑道︰「我的內力原多得很,少一些並不算什麼。——方才听大哥講了這許多,卻還是不懂武帝歸隱和這三本天心訣有什麼關系。」
舒望星雖不欲方岩浪費功力,但筋絡之中流轉了許多內力,卻也暖洋洋大為受用,如在春日暖陽中曬著,一時倦慵起來,連眼皮也凝滯起來。只懶懶答道︰「武帝那等絕世霸主,雖是歸隱,也不願對曾經的心月復大將示弱,讓他們認為自己是被逼退位啊。送了刀神劍尊天心訣那樣的絕學,便是暗示二人,他退隱,是退讓,是去另闢一方天地,而非屈服。二位老人家,想必也看過了天心訣,我父親素性恬淡,甘于避世,倒也罷了;難得刀神亦斂了性子,安心隱居,自然是知曉天心訣威力,再不敢自大的緣故。因天心訣是武帝臨別所贈,別有用意,因此二位老人家,都不曾將此絕學傳授過門下弟子兒女。我若不是少年時見過抄本,後來又因緣際會修習了天心訣,再也猜不出這麼些因由來。只不知……只不知武帝的第三冊天心訣交給了誰?竟會落到極樂殿手中……」
舒望星說著說著,聲音已漸漸低了下來,卻是睡著了。但見他睡夢之中,猶且緊皺著眉,不知在苦思甚麼。
方岩知他必是乏得很了,小心翼翼為他將被子掖好,躡手躡腳退了開去。
談了這許久,舒望星雖未將別後遭遇一一說出,但方岩連想帶猜,也便有了基本脈絡︰舒望星施展烈火渡劫後身受重傷,被南宮踏雪救了,送到秀樂長真天來醫治。秀樂長真天本是他前世所居之地,那位姜先生和眾門人定然盡力救治,並設法讓他學會了白石真人留下的天心訣。舒望星雖身具靈力,身體依舊極差,處處需要南宮踏雪照顧,尤其在眾門人被極樂殿屠盡後,二人相依為命,走到一起的
可能性自然是更大了。或許,四年前,在滿洞天的桃花飛揚變成冰雪寒梅之前,在極樂殿屠盡秀樂長真天門人之時,舒望星和南宮踏雪身上,還曾發生過一些驚心動魄的事,但舒望星顯然已經不願再提起,而方岩,也不願再去勾起他的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