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的邢致君很快感到了不適應,她想起了母親的話,真真切切地有了體會。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是想努力做一個好媳婦的。她早上打著哈欠掙扎著起床,給一家人準備早飯;下班回來趕緊到廚房給婆婆打下手,做那些以前從沒有做過的剝蔥掰蒜的活兒;晚飯後主動刷鍋洗碗、打掃廚房,不幾天一雙秀女敕玉手就開始月兌皮,涂多少凡士林都不管用。
可唐大媽忒瞧不上她干的活兒,嫌她熬的粥不夠火候,嫌她剝蔥掰蒜磨磨唧唧,嫌她打掃的廚房不夠干淨亮澤,這都不要緊,听點兒嘮叨話她不在乎。她最不適應的有兩件事兒。一是上廁所,早上起來內急,急匆匆沖到胡同里唯一的公共廁所「女廁」門口,一定是排著十幾號人的長隊。千挨萬熬地進了臭氣薰天的廁所,一排四個坑,沒有任何遮掩,只能在眾人面前月兌褲子,甭管大號小號,都要光著在別人面前完成全過程。後來迫不得已添了一夜壺,每天倒夜壺洗夜壺總覺得那麼別扭!這會兒她是多麼想念上海家里的獨立衛生間啊,甚至是大學宿舍里的隔間式女廁所也堪比天堂仙境那!
第二件邢致君不能容忍的事是她發現周末的唐國松完全不屬于她,婆婆總是有很多的事情等著唐國松在周末的時候去干。什麼換煤氣罐呀,修桌子板凳呀,到親戚家串門兒啊,幫鄰居做各種能搭上一把手的事兒啊……總之沒她邢致君什麼事兒。
本來她跟唐國松結婚以後就沒度過蜜月,只是回上海拜見了一下她的父母,辦了幾桌酒席,小住了幾天就回來了。因為建築公司等著唐國松去上班,他分在工程監理部,必須日夜在現場盯著,兩個星期才能跟另一個監理輪換休息一天。她滿心渴望在周日休息的時候跟唐國松兩個人去公園走走,去書店逛逛,聊聊天,看看電影兒,可是她卻似乎永遠也等不著他有空的時候,這讓她一個人悶在屋子里很是憋氣。
唐國松並沒有察覺到她的不快,他每天有忙不完的事兒。工地里的事兒就夠讓他煩心的了,回到家還要幫母親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兒,街坊鄰居的事兒也不能不管,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嘛,誰沒有個用人的時候啊,自己擴建新房的時候不也請大家幫忙了嘛。他覺得邢致君過得挺滋潤的,機關辦公室里的工作輕輕松松,晚上回家吃完飯看書看電視,誰家的新媳婦兒能過上這樣幸福富足、無憂無慮的生活啊!
忙碌的唐國松沒有及時發現貌似平靜的水面下正在積蓄力量的暗流,終于有一天,暗流涌起,驚濤駭浪,把岸邊的他也卷下了水,他成了母親和妻子拉鋸戰中間的那塊木頭,被拉來鋸去,折騰得鮮血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