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我從未要求過什麼,求求你們救救我吧。我這輩子已經經歷過太多的不幸,經歷越多,越覺得未來難以預測。為什麼要讓別人掌控我的命運,自己卻像一葉扁舟隨水漂流?
我仰起頭,天花板上的小天使似乎在對我微笑,可天使為什麼不穿衣服呢?畫這幅畫的人真是奇怪,天使是純潔的象征,還要有男有女有性。如果從這種意義上講,就是說,愛是與生就來的。
可這也說不明白,既然愛是與生俱來,打從出了娘胎光著就一直有的,包括男女之別,人類的繁衍,這都講的是愛。那麼恨是打哪兒來呢?難道是有了經歷才有了恨?我不同意,有的人,第一次看見某人,從心眼兒里就會產生厭惡,不論其他人多麼喜歡這個被他厭惡著的人。
當然,還有那麼多那麼多的坎坷和磨難,按照上帝的說法,這些應該屬于人類的「原罪」。可是,一個生性善良的人也會有原罪麼,我不同意。而且,如果一個人,他壞到了極點,沒有半點良知,他有的就不是原罪,而是「有罪」。
不管怎樣,這天藍色的穹頂,飛翔的小天使還真是可愛,天使的眼楮像藍寶石一樣閃爍著光芒,嘴巴微微張開,似乎想要對我傾吐什麼秘密。
能有什麼秘密,我是一個連自己的小命都握在別人手里的凡人。在魔界,我是那麼的渺小,怎麼可能有膽去探究什麼秘密。我這樣想著,一面求所有神仙啊什麼的保佑我不要死掉,另外逃回去之後趕快找一個又帥又愛我又有錢的老公(關于老公我還要補充的更多),一面又想起哲學老師講神是不存在的,正像某女說的「神鬼怕惡人」,老媽也這樣說「我們閨女膽子太小了」。最可恨的是老爸說,一個化學不及格、從不敢看鬼片的人居然想寫偵探小說。
我有這麼差勁嗎?
算了,我就不信邪,先看看那邊是什麼再說。
一陣風鈴的聲音從我耳邊飄過,遠處是潺潺的溪水,下面似乎是琥珀色的圖案;一陣溪水過後,琥珀色花紋又變成竹林的綠色,耳邊傳來的是一陣悠揚的笛聲,側耳傾听,那聲音描繪的正是群鳥歡騰的景象。這樣一幅美景,說不定里面還會有花。
「不要過去!」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攔住了我,我轉過身去尋找聲音的源頭,似乎是從那片煙囪里面傳來,不過,這件事萬萬不可能,一定是我听錯了。
我已經後退了幾步,轉過身想要再次欣賞美景,看到的卻是另外一幅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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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國,星歷十三年十月三十日。天空一片死灰,像這里病入膏肓的百姓。一路走來哀鴻遍野,大街小巷格外冷清。那會是怎樣一番景象呢,死尸的骸骨發出惡臭的味道,一陣一陣,混合著血腥味的混濁空氣。男人和女人,幾乎都是赤身**的,像畜牲一樣不舍晝夜地尋覓——尋覓食物,尋覓水源,尋覓可以遮風避雨的茅屋。
然而茅屋也是不存在的,哭聲此起彼伏。有垂死人的,也有新生的活人的。人肉被賣到了一個不知所謂的價格,用來換取水源,換取其他動物的血。
略去這血腥恐怖的場面吧,人類又回到了那個茹毛飲血的年代。肝髒、眼珠、皮膚,凡是能吃的東西全都腐爛不堪。所有的死人和掙扎著快要死的人全都得了一種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的怪病,渾身長滿了大大小小的黑斑,一旦黑斑擴散到面部,四分之一塊巴掌大的紅斑就會在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突起,然後,七竅流血而死。凡是吃了死人肉的十之有九會染上此癥,然後,在一個月不到的時間里就全身潰爛,無藥可醫。
然而還是有很多人心甘情願像個畜牲那樣爭搶死人肉,不惜為此奮力廝殺,泯滅掉了人性中所有的尊嚴——一切,就只為了活著,只是為了活而活。活著,等待死亡,等待下一個自己的親人倒下。
也有人吃的就是自己親人的肉,喝的就是親人的血。父母的、妻子的、兒女的、丈夫的、兄嫂的,為了吃一口親人的肉不惜在爭搶中把衣服撕碎。沒有人在乎那不名一文的骨肉親情,兄弟之誼,更何況原本就不能吃不能喝的顏面,全都在「生存」這兩個字面前焚毀。甚至有的人餓急了,趁著自己身懷有孕的妻子熟睡,毫無反抗能力的時候剖月復,把她的心肝和肚子中的孩子一同取出。
——算是飲鴆止渴的作用吧,最起碼還能夠活著。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揮霍這莫可名狀的光陰,蹉跎這等待中的生命。
然而,人性中,畢竟還是有善良的人群。西街一隅就住著一戶人家,一戶像他們一樣躲在牆角,只能寒風露宿的一家人——媽媽、爺爺和只有五歲的孩童。
「媽媽,我渴。」孩子的嘴唇干裂,像南安國皸裂已久的土地那樣,唇邊也泛著白沫,聲音也是極細微的沙啞。
「乖,咱們南安國已經三年沒下過一場雨了。」極瘦削的媽媽聲音也是極細微的。此刻她正眼光溫柔地望著自己唯一的孩子,又瞥了一眼旁邊年逾八旬的公公。老人已經打蔫了,像朵枯萎的向日葵,仿佛南安國再沒有陽光和雨露的滋養,他的生命隨時都有可能枯萎一樣。蜷縮在角落里,他此刻已經快要月兌水了,昏昏欲睡卻還強作精神。只因為,他知道,這一睡,就有可能永遠都醒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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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竟像發狂似地越下越大。媽媽把孩子摟在懷里,眼神灰蒙蒙的。她知道,自己即將不久于人世,在這個三年的頭一場雨里。孩子依偎在溫暖的懷中,做著香甜的夢,絲毫不理睬周圍人的喧鬧沸騰。
沒有人發現睡夢中已經死去的孩子母親,所有人都歡呼雀躍,慶賀來勢洶猛的瓢潑大雨。那雨,是天降的甘霖,點著了所有希望,就那樣酣暢淋灕,讓裂開口子的大地如此愉悅地飲了一壺又一壺。就連死尸的腐臭都被這雨水沖淡;仍未來得及飲盡、未來得及包扎的血水也順著雨水沖走,一直流到公主河的下游,曲折迂回,浩浩蕩蕩。
名字叫做凝的我被這樣的景象嚇壞了,幸好自己沒進去,不然,要是被這些暴民當作美餐怎麼辦。
可是,這樣的一幅圖畫又是來自哪里,為什麼感覺似曾相識,為什麼這些饑民就像是自己的兄弟姊妹一樣牽掛著我的心,更有甚者,他們當中有誰死了,我就像斷手斷腳一樣疼痛。
不知道,這水,會不會污染了他們的村莊,疫病又會不會再次蔓延?
兩滴淚水順著我的臉頰落下,那邊的雨卻越下越凶,似乎沒有停止的意思。天哪,會不會爆發山洪,真要這樣這些老百姓還會一個接一個地倒下。這樣的我,眼看著這樣悲慘的畫面發生,要是能把石頭堵在河中心,或者把雨停了該有多好。只可惜,我不是神,我只是個莫名其妙被卷進來的過客。
我心里這樣想著,便轉過身去,閉緊眼楮,同時用雙手捂住耳朵。不論我怎樣遮擋,那些血的畫面,那些無辜的人們求救的聲音,還是像刻刀劃的一樣,映刻在我的腦子里。
真的,會有那樣一個地方麼?可是它究竟是在哪里,又不像是古代的中國?為什麼語言不同,我卻能夠听懂?可是,這樣的我,高中時英文卻經常不及格。是什麼力量能夠讓我在這麼短的時間就學通一門外語?
這樣的我,打動了零的心。他在煙囪形城堡內看到我的行動。因為他是神,看到我的眼淚並不是什麼稀罕的事。
凝,想不到你真的有這種能力。不只長著一張同風凝幻一樣的臉,更有著同風凝幻一樣的悲天憫人之心。而風凝幻,似乎也和你化為了一體,如果不是真的風凝幻,怎麼可能听得懂南安國百姓的語言,又怎麼可能為她的子民哭泣。這下,我終于明白,原來是成王之後的風凝幻,利用凡間界的凝的身體,再利用神力,把淚變成雨水灑給南安國子民拯救瘟疫的。自己真是誤會了她。
零這樣想著,想要再望一眼那個使風凝幻附身在她身上的小姑娘凝,這時候,高大的洞門關閉,光亮逐漸模糊,零知道,是風凝幻想讓凝通過自己的力量繼續探究真相。因為風凝幻知道的只是南安國的世界,而凝是這個世界的人。如果自己硬逼著凝去另一個不屬于她的世界,成為另一個人,也許零真的可以再一次見到風凝幻,但凝,卻會真真正正、永永遠遠地消失。他不能這麼自私,對于一個凡人來說,她的生命,就只有那麼一次。
既然,風凝幻肯附身于凝,就說明凝基本上已經獲得了風的認可。而自己,又不能再次見到風凝幻,那不如,就以零的身份,愛上凝。當然,他要遵守和女王的約定,跟凝見面要換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