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
王子零和魔界女王討論著關于凝是否加入殺手組織的話題。
「我,首先聲明一點,我是不可能愛上她的。」零的嘴一直封得很緊,甚至他沒有辦法從口中念出那個「凝」字。
他在講話之前,還是習慣性地啜飲了一口紅酒,只嘗了一口便皺起了眉毛。他感到酒杯中映著的女王側影,竟是一個只有兩顆牙齒的骷髏頭像。他的酒杯中,竟兀自出現了血的味道。
那味道隱隱約約的,零皺緊眉毛,一言不發地用懷疑的眼光盯著女王。
「怎麼了?」女王哪里知道零心中所想,她只是好奇,零為何要這樣子看她。這樣長久地注視自己,似乎,已經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這種感覺距離現在好遠,遠得連女王自己都快要忘記了。
「沒事,我沒事。你讓凝入伙吧。」零很不自然地把頭仰起,他想要站起身,盡快逃離這里。現在的魔界于他而言,更是沒有一絲一毫活的氣息,他所以留下來,僅僅是為了尋找風凝幻的影子,而那個影子,已經消逝一千年了。
「你真這麼想的?」女王回過頭去,揚起眉毛望著零,一股沖動想要讓她沖過去,抱緊他,跟他說︰「你就是我愛了一千年的愛人。」然而,她停住了,她知道,自己已經不是一千年前那個小女孩兒,而零,卻依舊是一千年前,不,甚至比一千五百年前還要年輕。
女王痛苦地閉上了眼楮。
「答應風凝幻的話,永遠不能食言。」女王清清淡淡地說著,零的心里卻「咯 」了一下,他轉過身,抄起桌上還未吃完的紅酒,猛地灌了下去。
酒填滿了胸腔,炙烤著他的腸胃。零回過頭去,一面用雙手緊握著自己的喉嚨,一面用一種痛苦難當的眼神望了一眼女王︰「你,你給我喝的……究竟,是什麼?」
「你還沒有嘗到嗎,它……」女王欲言又止,用眼神掃了一下眾侍女們。侍女全都識相地後退著離開這間餐廳,偌大的屋子中只剩下他們兩個。
「我……」真不知道怎樣報答你的情誼。零轉過身子背對著女王,手扶在桌子上。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女王是將自己十分之一的魔力都匯聚在了酒杯之中。正因如此,零才會看到骷髏頭像的側影。
這一切,都不是幻覺,亦不是有人在向他預警、暗示些什麼。而是女王,把她的真心,交付給了自己。將那團血色迷霧狀魔力溶化在杯中的,是女王自己的真情淚。
*******
對不起,我……我明明知道,雖然只是懷疑……我……
零在心里默默叨念︰我的真心,目前還給不了你。雖然,我……我並不確定,自己是否為凝動了真心。我甚至連我對風凝幻的感情都有一絲絲的懷疑。
這樣的我,好沒用啊,不敢說愛,不敢說不愛,自己也不能確定自己的真心。我寧肯死掉,你干嘛非要對我這樣的人這麼好?!我不值得的。
剛剛想要拒絕,零又開始猶豫起來。其實,我跟風凝幻也只不過認識了三五百年,卻在魔界古堡里陪了你一千個年頭。你……我是說如果,如果你肯給我時間,讓我從亂麻一樣的記憶中理出思緒,等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我會答應你的。
「我……」零在片刻之中想了這許多問題,講出口的,卻只有一個什麼也不能代表的「我」字。連零自己都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一個講不出「愛」字的人。面對著陪伴自己一千年的女人,卻還守著一千年前的破敗回憶。這樣的他,還真是有些可憐呢。
女王內心深處最柔軟的神經縴維在隱隱痛著,她不知道,這樣的傷害已經有過多少次。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她無法欺騙自己所愛的人,即使,她會同她的凡人情敵凝玩一場你爭我奪的死亡游戲。
她似乎猜到零想要對她說出「對不起」三個字,她也知道,女王在講這些話時,零講最多的就是那個無法向她做出回應的「我」。一千年了,這樣的劇情,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為一個愛字,女王又等了多少次。
每一次,零的態度都是如此。似乎,這樣的自己,在零面前,也只是一個嘮嘮叨叨、像個留聲機一樣不停表白心事的蠢女人吧,在他面前,竟然沒給自己留下一點點尊嚴。
零真的相信,自己就是他所愛的那個人嗎?為什麼,只是換了個容貌,換了個脾氣秉性,他們之間的關系就變得如此陌生?每一次,她都問他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零都只是淡淡地笑著,搖著頭。女王看不透零的心思,她只知道,那笑,是溫暖的,溫暖得可以憑空制造出一個結界,讓他近在咫尺,卻不讓自己有觸踫的勇氣。
如果痛得再沒有喘息的空間,是不是可以就此放棄?
女王的淚水再一次滑落,她的窘狀再一次為綠衣侍女所察覺,綠衣侍女再次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輕輕地,把手豎立在指尖,暗示女王,彼此心照不宣,不必再次跟零提前女王落淚的事情。
女王悄悄地走了出去,剛剛走出門口,就听到了零的那個「我」字,她無奈地搖頭笑了笑,綠衣侍女回頭望了一眼零的方向,發覺這家伙似乎並不知道女王的離去,竟然還像根兒木頭似地杵在那兒,便撲嗤一聲笑了出來。女王趕緊捂住了綠衣侍女的嘴唇,然而卻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