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沒有課,中午吃飯的時候,小馬來仍然來到了食堂,仍然想著飯卡,飯卡里僅有的四十多塊錢。
打飯的窗口有幾個學生,小馬慢慢踱過去,窗口處仍然是那個漂亮的姑娘。小馬到達的時候,那些學生都已打好飯菜走了。小馬對著窗口里說︰「五兩米飯。」
打飯的師傅正在為另一窗口的同學打飯,漂亮姑娘拿著飯盒,問︰先打菜吧,打什麼菜?
這是個很動听的聲音。
小馬說︰我……不打菜。
姑娘一愕,沒有再說什麼。打飯的師傅已經過來了。姑娘將飯盒遞給他,接了飯,再將飯遞給了小馬。
小馬刷了卡,一共一塊錢,然後到免費湯鍋里打了一大碗湯,然後走到一個無人的桌旁空位上坐下。
小馬將飯和湯放在桌上,然後坐了下來,開始慢慢享用著他的午餐。
小馬右手用筷子往嘴里送著飯,左手往嘴里送著湯。已是十二點多了,人逐漸增多起來,小馬的周圍也坐滿人了。小馬偶然斜眼望去,坐在他對面的是一位冷面美人,她那飯盒的幾個空間里裝滿了各色菜肴。小馬在她面前坐著,感覺她似乎正在看著自己,看著自己面前白白的米飯和僅有的一碗免費湯,感覺到幾分尷尬,幾分緊張。小馬于是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將飯和湯吃完之後匆匆地離開了現場。
冷夢漫步在校園里,時而心潮澎湃,時而倍感失落,時而雄心萬丈,時而又覺心灰意冷。
冷夢想著自己的同時,也想到趙冬山和小馬.他們找家教尚且困難,別的事便更不得而知了。如果這兩天不能找到國慶節期間可以做的事情,那後面的日子該怎麼過?如果不能在較短的時間中掙到足夠的錢,那這睡眠的問題如何解決?如果這個問題無法解決,如果休息不好,如果神經衰弱得不到有效的控制,那後面的事冷夢簡直無法想象。冷夢在心里感到一絲的恐慌。
天黑了,冷夢回到寢室,在床上躺了下來,李詩和周和林也正在下著圍棋,冷夢也仍然視而不見。
冷夢再次來到三角地,圍著那三角形廣告牌溜達了一圈,又看到了幾個貼著的家教廣告。冷夢又記下了兩處地址詳細的中介,在講堂外的石凳子上休息了許久,在下午兩點鐘的時候向家教公司走去。
與昨天的「鵲橋」比較而言,這個「陽光家教」一開始便讓冷夢喜出望外了。冷夢一走進那三樓的辦公室,那穿著白襯衣,打著蝴蝶結的姑娘熱情地接待了冷夢,並告訴冷夢他們這兒生源很好,有很多學生,很多科目都需要家教。
「那……我國慶期間能開始上課嗎?」冷夢激動地問道。
「當然了,」蝴蝶結說,「你只要先在我們這里登記,然後我們馬上和家長溝通。如果時間協調好,你隨時都可以給學生上課。」
「那我現在就登記吧?」
蝴蝶結于是拿出一個登記冊,一欄欄填上了冷夢的信息。最後說︰「你帶錢了嗎?」
「錢……沒帶……要交錢嗎?」
「我們要先收一百五的信息費。」
……
下午四點多鐘的時候,冷夢再次在失落中往回走了。
接近十月,這是北京最好的季節了。太陽不再咄咄逼人,行人走在街上,也感不到盛夏的酷熱了。但在經過一近兩小時的長途跋涉之後,冷夢仍然感到了一種悶熱和困乏。冷夢正是在這樣的困乏中慢慢向學校走去,慢慢經過了那個過街天橋,然後慢慢看見了天橋上角落里那個蹲在地上端著白色飯盒的老頭。老頭很瘦很黑很髒,胡子與衣服一樣骯髒,一樣凌亂不堪。
冷夢想到了爺爺。爺爺在這個年齡,或在這樣的情景之中可能早就死了,冷夢想。「這個歪胡子是不是真的沒有親人了呢?」「如果哪一天,他就這樣在這樣的天橋上死去,會不會有人知道?」「如果他真的沒了親人,那他怎麼辦?」不過話說回來,即使他有親人,他又能怎麼辦?總之他已經死了,他的人他的身體他的骨肉無論如何都會化成灰化成青煙化成泥土在大自然中分解最後煙消雲散了。
冷夢走過天橋,在學校大門處又看見一景︰一個穿著疑似校服的少年站在大門口,四周圍著三兩個中年婦女。透過她們之間的空間,冷夢依稀可以看見少年面前放著的一排白色粉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