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4次列車出發的最後時刻,趙冬山終于還是趕到了清華園車站。這是一個隱蔽的小站,它隱蔽在輕軌旁的一個角落里,四周還圍了一層一層的圍牆。趙冬山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在行人指引下,穿過那個狹窄的圍牆門。在經過牆門之前,趙冬山都在懷疑是不是走錯了地方。因為從那里看過去,這盡頭處便是輕軌了。在這樣一個地方,怎麼可能找出一個列車的車站來?
但當趙冬山剛穿過牆門的時候,這個隱蔽的清華園車站便豁然開朗了。
趙冬山本不樂于前往的,因為他對上星期天的「大冒險」仍然心有余悸,心里仍感到惴惴不安。然而冷夢一再強調,謝丹後來退出了,她不會和大伙一同前往。劉劍還在旁邊補充說,像她那種冷美人是不合群的,她們只適合于一個人躲在被窩里插香蕉。
列車在下午四點五十準時出發了。半年多了,在北京乘列車出去旅游,這對趙冬山和冷夢來說都是第一次。冷夢坐在趙冬山身旁靠窗處,靜靜地看著窗外的景色,從輕軌變成房屋,從房屋變成綠樹,又從綠樹變成了一株株光禿禿的樹枝。四月了,樹枝已開始顯露出生機,那一棵棵新芽已呼之欲出。
窗外視野漸漸開闊,房屋逐漸減少,四周越顯空曠,冷夢已看見遠處起伏的山巒了。在北京居然也還能看見山,冷夢想。可惜現在還未去過長城。冷夢回眼看了一下趙冬山,趙冬山卻也在側著頭注視著窗外。冷夢趁勢向右後望去,赫然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小寶排對面的謝丹。
謝丹坐在靠走廊的位置上,她面前劉劍與周和林、小寶等正做著殺人的游戲,熱鬧非凡。
冷夢回轉頭,又悄悄看見了趙冬山的臉。從趙冬山的臉色,冷夢可以判斷,趙冬山也知道謝丹來了。
冷夢笑著說︰「她來了。」
趙冬山仍然看著窗外,只略側了一下頭,露出無辜又無可奈何的樣子︰「你小子說的她不來的嘛??」
冷夢則更顯得無辜︰「班長說的她不來的,劉劍看過班長的名單,我怎麼知道她又鑽出來了呢?」
趙冬山仍然看著窗外,冷夢在心里有一絲歉意,也覺得很是有些好玩。冷夢被那後面熱鬧的場面勾住了心魂,便無心于窗外的風景,于是站起來,從趙冬山面前走到過道里,然後再假意向列車車箱間的廁所走去。
這下冷夢更看不見身後的趙冬山,以及再後的謝丹等,以及他們正玩著的殺人游戲了。
冷夢走到廁所門處,看著那門上的綠色按扭︰無人。但冷夢最後還是沒有走進去。他的確沒有任何要上廁所的意思。
冷夢于是回過身,慢慢向來時的路走去。然而正是在這轉身的一瞬間,冷夢的視野里,看見了謝丹旁邊坐著的那個女孩!
在那轉瞬的一眼中,冷夢忘記了謝丹,忘記了陳麗嬡忘記了那正在進行的火熱的殺人游戲。冷夢在心里感到猛然一震,心突突地跳了一下。
馮茜!
冷夢在看見她的時候,她也抬眼看見冷夢了嗎?
五秒鐘後,冷夢回過神來,縮回眼神,看到了趙冬山,趙冬山已坐靠窗邊。冷夢慢慢向自己的位置走去,然後極不自然地坐了下來。
冷夢的心跳仍然沒有恢復到常態,他似乎感到身後的那雙大大的眼楮正在好奇地注視著自己的背心。不過冷夢當然知道,車座的後背足夠高地擋住了後排的視線。
現在,冷夢在心里已是一片空白,他在一種全然的被動中隨意識開始努力地回憶剛才的情景,回憶那雙清亮純情的大大的眼楮。
那自然是一雙美麗的眼楮,它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卻展現出無限的活力。它似乎並沒有東張西望,卻似乎可以讓人相信,它可以看穿一切。它似乎什麼也沒有在搜尋,在冷夢的視線帶著意識到達的時候,在半途與它不期而遇。
她穿了一件怎樣的衣服?冷夢竟然想不起來,冷夢甚至連那衣服的顏色和樣式也已記不起!冷夢現在仍能記起的,唯有那雙清純的大眼楮,和她似乎與生俱來的笑著的燦爛的臉。
冷夢大腦再次陷入一片空白,身後殺人的吵鬧聲便漸漸進入了冷夢的耳朵里。
冷夢徐徐地注視著窗外,天色已逐漸暗淡下來,冷夢似乎並不知道。列車在小站間停停走走,隆隆車聲在加減速中變換著節奏,冷夢似乎也未感覺出來。甚至在到達石塘路的時候,冷夢還不知道。
列車在石塘路站停下,同學們都走了出來,趙冬山站起身的時候,冷夢才回過神來︰是到站了。
二十多個人如一條繩,從車上彎曲著走了下來,天色更加暗了。在史莉的帶領下,大家走出車站,然後下了一個小坡,在坡下的小路上再次彎曲成一條繩,然後到了史莉事先預訂的那戶農家。
史莉率先到達的時候,那個頭裹白巾的婦女早在門口久候了。飯早已齊備,床鋪也已鋪好。史莉在安排大家在餐桌旁吃飯的這一會子,先進屋了看了一下床鋪︰兩間屋子,每一間屋除進門處外,靠牆處都緊貼著一張長長的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