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我還是托病沒去長謁見德妃娘娘,盡管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後來還是被底下那些別有用心的小丫頭們抓住我的這點把柄大肆宣揚了一番,說我恃寵而驕、對德妃娘娘心存不敬等等,總之我這一病有人可憐心疼,也有人在一旁幸災樂禍,看來在這個爾虞我詐的宮牆里就算做個小小的丫頭也不省心。
到了晚上,望著窗外的那輪弦月,我不禁黯然神傷,到了清朝反而讓我深深地懷念起和父母在一起時的快樂時光,大學里無憂無慮的青蔥歲月,我甚至開始懷念榮中醫院里的那些關心我愛護我的醫生和護士小姐們,至少我感覺自己可以融入他們,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分子,而不是象現在這樣,只能一個人死死地守住這個不能公開的秘密,死死地圈定在這個四面不透風的宮牆里,甚至還要和未知的命運孤軍奮戰!
可是生活畢竟還得繼續,所以我必須在短時間內學會穿花盆底走路。
趁著月黑風高,我偷偷地抱起花盆底,赤足走出了屋子,來到一處幽靜的地方穿起花盆底,如同初生的嬰兒一樣開始蹣跚學步。
一步、二步、三步……撲通,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唉!人一旦倒霉起來,連走路都要摔跤呵!我一邊捂著自己發疼的一邊罵那個發明這種鞋子的無聊人士。
「什麼破鞋子,好好地非得在中間按一個鞋跟,這不是存心想摔死人嘛!明知道人家不喜歡穿高跟鞋,非得逼著人家穿,真是辣塊媽媽的,無聊,吃飽了飯撐的!」心里越想越氣,索性盤腿坐在地上,順手把花盆底扔出去解氣!
「嘿喲!這深更半夜的是誰在那里罵山門呢!」熟悉的公鴨嗓出其不意地在我身後響起,著實把我嚇了一大跳。
這十四阿哥真是神出鬼沒呵,我越是不想遇到熟人卻偏偏遇上了半生不熟的他。
「是奴……婢,奴婢給十四阿哥請安,十四阿哥吉祥。」我不太情願地貶低自己、自稱起奴婢來,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總不能為了個人尊嚴放棄自己失而復得的寶貴生命吧?
「怎麼了?誰惹你不高興了?」見我說話甕聲甕氣的,胤悄悄地靠近我,伸手抬起我的下巴,直直地審視起來。
「沒有,奴婢沒有不高興。」我不著痕跡地推開他的手轉過身去,撿起地上的花盆底抱在懷里,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略帶稚氣的臉孔讓我莫名的揪心,我不喜歡被這個半大不大的小毛孩托著我的下巴頦審視我的內心世界,那讓我感覺怪怪的。
「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胤頹喪地放開手,悶悶不樂地問我。
「奴婢怎麼敢生十四阿哥的氣呢?奴婢是生自己的氣,和十四阿哥無關。」我實事求是地說,雖然的確是他讓舒必祿-仙蘿摔下馬來的,舒必祿-仙蘿的魂魄也因為他的緣故不知所蹤,而我卻借著舒必祿-仙蘿的這個軀體四處招搖撞騙,我怎麼能有好心情呢?
「我那天的確是有些玩過頭了,我在這里向你賠不是總行了吧?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鬧別扭了吧?」胤著急地走到我面前,一把扶住我的肩膀說。
我有點不明所以地望著他,借著朦朧的月光,我看見了胤眼中跳動的熱切火焰,心中不由一震,難道這個十四歲的小小男子漢已經有少年維特式的煩惱了嗎?
「十四阿哥言重了,奴婢擔不起。」我急急地跪下地去,雖然膝蓋有些疼,但我已經顧不得了,「雖然那天奴婢摔下馬來受了點輕傷,可是奴婢真地沒有怪十四阿哥的意思,再說十四阿哥也是為了奴婢好,希望奴婢能學會騎馬,奴婢感激還來不及,怎麼會和十四阿哥鬧別扭呢?這話要是傳到娘娘的耳朵里,教奴婢往後如何做人?」
「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說話。」胤情急地扶我起身,讓我和他面對面站著,「我是誠心誠意向你道歉,不是虛應其事的,你該明白我的心意的,仙蘿,其實我……」
「奴婢當然知道十四阿哥對奴婢的關懷,十四阿哥對奴婢的恩情奴婢這輩子都會銘記在心的。」我急急地接下胤的話頭,不讓他把後面的話說出來,這對我對他都不合宜的表白我不想听到,也根本不敢听到。
「你知道就好。」胤畢竟只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年,被我這麼一打斷,鼓足的勇氣頓時一瀉千里,再沒了下文,只是微微地皺起了濃黑的劍眉,用無比溫柔的目光注視著我,仿佛要把我刻進腦海一般良久沒有調開視線。
盡管我知道他看的不是我,而是舒必祿-仙蘿,但是對于從未和男子有過這種交集的我來說卻有著無以言喻的震撼,因為一直以來我都秉承父母的教誨一心一意地研讀功課,我在意的是學業成績,在其他女同學攀比裙下之臣多寡的時候我安靜地在我的象牙塔里念我的磚頭書,所以在大學時雖然也有男同學向我示好,但是我卻從不曾把正眼瞧過他們,因為我知道他們真正想要的只是一道大學枯燥生活的調味品而已,而我是最不屑于做這些無聊的事情的,所以在大學的兩年里除了幾個要好的女同學外,我基本上沒有和男同學深交過,要有也只限于學習上的交流而已。
「已經很晚了,十四阿哥明天還要去尚書房念書呢,早點歇息去吧,免得明日起不來。」我故意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心里希望胤立即回房,這樣我就可以繼續練習走路了。
「你別光顧著說我,我還想問你呢,天這麼冷你赤著腳站在這里干嘛?」胤狐疑地看著我懷里的花盆底問道。
「我……」我腦子轉得飛快,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月兌口而出,「我鍛煉身體。」見胤一臉不解的神色,我連忙接著解釋道,「這兩天在床上睡久了,有些腰酸背疼,所以出來走走,沒想一不小心就崴了腳,正月兌了鞋想要檢視一番呢,十四阿哥就來了。」這樣的理由應該夠恰當夠充分了吧?我得意地想。
「腳崴了?怎麼這麼不小心?」胤不疑有他,急切地彎下腰來,「左腳還是右腳?讓我看看。」
我見他意欲模我的腳,急忙往後一退,搖著頭說︰「多謝十四阿哥關心,奴婢現在已經沒事了,不信我走兩步給您瞧瞧。」唯恐胤起疑,我連忙抬腿走了幾步。
胤見我步履輕盈,這才放心地笑了,說︰「身子剛好一點,走路要小心些,你再不好的話額娘又要在我面前嘮叨了。」
不知道德妃烏雅氏的脾氣好不好?要是象電視里的那些個皇太後一樣專橫跋扈的話我可就遭殃了。
「不會吧?娘娘溫柔賢淑,很少在人前嘮叨的。」我旁敲側擊地說,所謂實則虛之,虛則實之,為了在這個艱難的環境中生存下去我只能入鄉隨俗,耍起了小心眼兒。
「那是對你,不是對我,她呀就喜歡撓我的耳根子。」胤說起他額娘的時候孺慕之情自然流露,讓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我的爸爸媽媽,以前覺得媽媽在我耳邊碎碎念很煩,現在想來那時的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我知道德妃烏雅氏是偏愛十四皇子的,相反地和四阿哥胤禛的感情卻比較疏遠,不知道是什麼緣故?想到四阿哥冰冷的眼神我禁不住嘆了一口氣,也許在他心里是有些怨懟德妃的吧?
「想什麼呢想這麼出神?」胤的臉突然在我眼前放大,近得幾乎和我呼吸相聞,嚇得我的心髒怦怦亂跳,我有點著惱地撇開臉去,「十四阿哥,人嚇人是要嚇死人的,您知不知道?」
見我板起臉一副惱怒的模樣,胤有點驚愕,顯然沒想到自己的這一舉動會引發我這麼激烈的反應,或者說他沒想到舒必祿-仙蘿竟敢這樣板著臉和他說話。「怎麼了?我又做錯什麼了嗎?」
月光下胤有點無辜地望著我,讓我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剛才是我自己神游太虛,實在不應該責備胤胡鬧的,身為矜貴的阿哥,他沒有生我這個侍女的氣就夠難能可貴的了,我怎麼還好意思再遷怒于他呢?又不是他讓我掉進清王朝來的。
「十四阿哥沒有錯,錯的是奴婢,十四阿哥不怪罪奴婢就好了,奴婢怎麼敢指責十四阿哥呢?」我自嘲地笑了笑,說。
「又來了。」胤郁悶地皺了皺眉頭,顯然對我的回答不甚滿意,「你別在我面前一口一個奴婢的,好不好?」
嘿嘿,你以為我喜歡自稱奴婢啊?我是迫于形勢不得不這麼說的。
「好吧好吧,我不自稱奴婢,我自稱仙蘿總行了吧?」我妥協地說。
「這還差不多。」胤滿意地笑笑,驀然牽住我的手,柔聲說,「巡夜的人過來了,我們回屋吧。」
我轉頭一望,果見一對巡邏兵步履整齊地往我們這邊走來,當下不敢停留,任由胤拉著我往回走。
雖然我只是一個侍女,但是因為我是德妃的貼身丫鬟,所以待遇比一般丫鬟要優厚些,有一間專屬于我的十多平方的小屋子,雖然不是很透氣,但是對于人生地不熟的我來說能有這樣一個私人空間已經很不錯了。
胤把我送回屋子,隨即囑咐了幾句讓我好好養病的話就走了,而我征服花盆底的計劃也因此延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