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都不要想!」幾日後,夕霧宮里發出了一聲怒吼。
「吶,我就說吧。」當溧水滿臉通紅地將水桶扔在地上時,涂涂側臉示意千予,聳了聳肩,一副「早就猜到是這樣」的樣子。
「別以為隨便照顧下本姑娘,本姑娘就會對你們另眼相看,免去你們的苦力活……這種小計倆,本姑娘早就看穿了!」溧水一臉氣惱,指著涂涂大罵,「再說了,要不是你,本姑娘也不會受那麼幾天的哭!」
「隨你怎麼說。」涂涂呸了一口,俯身去撿地上的木桶,一臉滿不在乎,「就沒指望你這丫頭報答。」——她只是為千予不平,若不是為了這丫頭,她們那晚早就逃走了。
「哼!好好給我干活,晚上再去給我跪祠堂!」溧水惡狠狠地說道,然後轉身離去。
只不過,在身影消失在門邊前,溧水忍不住回望了千予一眼,見這女子只是微笑著繼續做手里的活,她心里的波瀾又劇烈起伏起來。
听說,在她昏迷那幾日,便是這汧國公主在床邊日夜守護,如慈母一般,照顧得細致入微,連國醫們都自嘆不如。
可是,她為什麼要對她這般好?還有上次的爆炸,也是這女子用自己的身體護著她,不惜自己受傷,以保護她的安危。
若說只是收買人心,又何必拿命來換?若說是真心實意,她與她非親非故,又為何如此拼命?
更讓她疑惑不已的,在那昏迷的幾天幾夜里,她總迷迷糊糊地覺得是公主娘回來了,那般溫暖的手,那般柔和的嗓音,不是華公主還是誰?可是,一睜眼來見到的,竟是這讓她恨之入骨的敵國女子……
而更可怕的是,現在的她,越是瞧著千予,便愈發覺得這女子與華公主是如此相似,讓她忍不住想親近撒嬌……這種事,真的……很可怕!
怎麼辦?怎麼辦……溧水便如此不安地在園里走著,不知不覺間,竟已是近午膳的時候。忽然想起自從那二人來了這夕霧宮,她還沒正式招待過一頓像樣的飯菜,便決定去看看二人的表現再行定論。
剛靠近正殿,涂涂的抱怨聲便從殿里傳了出來,活像個被打入冷宮的怨婦。
「哎,老娘真是郁悶死了,照顧了那丫頭那麼多天,休息也還沒顧上,便被叫來做苦力,真是好人沒好報。」涂涂將抹布扔在地上,又開始捶打自己酸痛的腰。
溧水心里一動,竟有些愧疚,華公主曾教導她,做人要知恩圖報,現在她這樣子,是不是……有些過分?
「好了,」千予笑著安慰道,雙手撫上好友的腰,適力擠壓著,「這次換我的馬殺你的雞了。」
「切,你的馬可沒老娘的馬好。」涂涂被按得舒服,卻還要得了便宜賣乖,突然見到門口進來個人,嚇得身體一僵,「是……你?」
溧水冷著一張臉,「是我,怎麼了。」
「沒……沒什麼。」涂涂嘴一撅,心想反正自己也不是理該做苦力的,「怎麼了?要找茬?還是又要塞新工作給我們?」
溧水卻一咬唇,「沒什麼,吃飯的時候到了,別指望本姑娘幫你們拿飯來,不想餓死的,自己跟著我來。」
「哇!這麼好!」涂涂眼里放光,一听到有吃的,立馬將方才的恩怨放下了。
溧水臉一紅,許是不習慣被人這般歡呼吧,將身子一轉,「還不快跟著,小心到時飯菜都涼了。」
如此,二人便在溧水的帶領下,多日來第一次走出夕霧宮。路上,涂涂如同出籠的鳥兒一般,大口呼吸著外面清醒的空氣,根本忘記了自己其實還身處在更大的牢籠中。
見到涂涂的模樣,溧水心里竟舒坦了許多,正好,便讓這二人在外面活動活動,就當是償還一部分恩情吧。
只是望見千予的模樣,溧水心里又是一沉。這女子還是這樣,痛苦的時候不見痛苦,此時出了夕霧宮,竟也不見那美麗的臉上有半分輕松。
就仿佛在尋找著什麼,一雙靈動的眼眸不時向四旁掃著,秋水深處,有幾分期待,也有幾分失落,更多的,是憂郁與矛盾。
她猜不到這女子到底在想些什麼,莫不是在等人來救?不禁扁了扁嘴,心里嘲笑道,這般守衛森嚴的羲王宮,可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來救人的麼?
卻不知,千予心里,始終揮之不去的,都只有一個身影……
帝嚳,千予心里輕嘆著……她真的已經有好多日子都不曾見過他了,即便在溧水生病的時候,他也不曾出現在夕霧宮,還是說,他根本已經不關心她的死活,甚至,已經不關心夕霧宮的人會變成什麼樣子了麼?
三人便這般向御膳房前行,千予與溧水都是各懷心事,沉默不語。而至于涂涂呢,只顧著欣賞沿途的風景,滿臉笑嘻嘻的,可是,若她知道接下來要經歷如何驚險的事,現在怕是連笑都笑不起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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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一聲,一支箭穿破長空,朝不遠處的靶子紅心射去,無奈事與願違,這箭力道雖還算足,準心卻是偏得厲害,紅心外分了五環,那箭尖恰好扎在第五環的最邊緣。
「呸,真沒勁。」一名身著黃色錦袍的小男孩走了過來,他約莫九、十歲光景,五官精致,容貌俏美,不難看出,長大後必有著多麼傾倒眾生的容顏。只是,此刻見到自己慘不忍睹的成績,男孩臉上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
他一腳將那靶子踢到,又將那射偏的箭拔下折斷,口中罵道,「呸呸呸,什麼爛靶子,什麼破箭,影響本王子的心情!笙瑣,快去換套更好的來!」
「這……」原來男孩身後還立著一名容貌秀雅的女子,身上的粉紅衣宮服昭顯出她在宮里受人尊敬的地位,只是遇上如此刁蠻任性的主子,這被喚作笙瑣的女子也只好露出無奈甚至畏懼的神情,「殿下,這已經是宮里最好的靶子與最好的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