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來到宮門前,一切都是順利的。
坐在馬車里,听見喧囂隔著蓬壁而來,涂涂心里又是興奮,又是緊張,興奮的是,終于可以離開這見鬼的王宮,重返自由生活,緊張的是,她們在宮里引起了這般大的動靜,萬一突然有人攔截馬車闖進車篷來檢查,一切心血便泡湯。
其實這擔心倒是多余了。一路上,言卿一身的僧人裝扮已然昭示了他在宮里獨特的身份,因為帝嚳的緣故,周圍的侍衛們敬畏著與華公主有關的一切,所以雖然都在慌慌張張地尋找瞬與千予等人的下落,卻沒有人敢上前攔下他的馬車搜索。
涂涂忐忑不安,可旁邊千予的心情對比她來說,便簡單得多了。似是十分放心言卿的能力般,千予心里,還在不停地回想方才與言卿的對話,尤其是瞬的事。
或許……她最近是真的太自以為是,明明是不屬于這世界的人,竟還要這般蠻橫地干涉他人。
千予不禁嘆了口氣,心里暗下決心,若這次真能成功逃離王宮,便一心一意尋找返回現世之法,再不插手這世上任何事。
這時,關鍵的時刻到了,當馬車終于行駛至宮門時,幾名侍衛上前,攔在馬車前面。
「駙馬……不,言卿大師,時候不早了,怎地這時候出宮?」見到言卿,為首的侍衛長態度十分恭敬,不亞于對待任何一位王室成員。
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此時又听到侍衛長的盤問,涂涂心中的弦「 」一聲繃直了。她連忙捏住千予的手,手心沁出汗來,心里一個勁地祈禱,千予卻輕輕地回捏她,示意她靜觀其變。
「很久之前找城外的京山寺借了不少經書,看完了一直忘了歸還,今天偶然想起,怕又忘了,便趁記得的時候趕緊送過去。」言卿跳下車來,雙手合十,以僧人的禮儀,向侍衛們回禮。
「原來如此,可雖說京山寺便在城外不遠,但畢竟還有些距離,趕回來怕要到深夜,大師莫非是想在那里留宿一晚?」侍衛長看來並未懷疑,只是出于好奇繼續追問。
「恐怕是了。」言卿一笑,見侍衛們的面色並不輕松,便問道,「我看你們氣色不大好,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哎……」一提到這個,侍衛長面上頓時露出焦慮,「有消息說,瞬王子殿下被劫持了……宮里都亂成一團呢,我們這些守門的自然也不能放松警惕。」
「劫持?」言卿故作驚詫,「怎會出這種事?誰這般大的膽子?」
「听說是那個汧國公主。」提起千予,侍衛長面露忿恨,「就知道汧國人不是什麼好東西,一來宮里,先是在浣衣司里生事,現在可好,連王子殿下都敢綁架了!這次若逮住她們,陛下一定會將她們挖心抽骨,凌遲處死!」
「啪!」這時,車篷里突然傳來一個奇異的聲響,仿佛是什麼東西跌落在地一般。
「車里有人?」侍衛長面色一變,手嗖地一聲拔出劍來,眼楮死死盯著車篷,如臨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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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涂涂心里暗叫糟糕,原是方才她心里緊張,想將那遮擋的書堆得再高些,卻不料因听到「挖心抽骨」四個字一時手軟,竟將一本書弄掉了下來。
「有人麼?」言卿面露驚訝,立刻跳上車掀開簾子,那個角度,讓侍衛長恰好也能看清車里的情形。
「真是的,嚇得我還以為真藏了人呢,原來是虛驚一場。」言卿抱怨著,然後鑽入車里拿了一卷書出來,望著侍衛長自嘲地一笑,「你看看,我真是越念經越糊涂了,竟然把這本圓的放在一堆方的上面,難怪半路上會自己滾落下來。」
「大師是得道高僧,千萬別這般自己菲薄自己。」見到言卿手里的書卷,侍衛長雖依然有些懷疑,可方才自己卻又是見到車里情況的——除了一堆書,便再無他物,便也不好再提出上車檢查。
「過獎了,言卿不過是住在寺廟里的俗人。」言卿微微一笑,然後望望天,將手里的經書放回車篷里,「時候不早了,若侍衛長沒別的事,我就此別過。不然若天黑前趕不到寺廟,我在野外便有苦頭吃了。」
「大師說得是,還請路上小心。」至此,侍衛長已疑慮全消,他回頭朝手下做了個手勢,大聲吩咐道,「快,打開城門,讓大師出宮!」
「是!」幾名侍衛跑到門邊,便欲取下門上的粗木栓。
好險,涂涂松了口氣,抬頭望著千予,借車窗外透來的一點昏暗的光,見她只是微笑著望著自己,眼里並無責怪,不禁也抱歉地一笑,表示下次絕不會再這般魯莽。
可這時,一直立在城門上觀察四圍的侍衛忽然臉色一變,轉身朝著侍衛長大呼,「侍衛長!不遠處有情況!」
這一喊,把涂涂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吊了起來,不是吧……千萬別告訴她這宮出不了了。
「什麼情況?」侍衛長一揚手,正在準備開門的侍衛又將動作停了下來。
「有……有一大群人馬朝這里奔來!」因為緊張,城牆上的侍衛聲調都變了。
言卿一驚,侍衛長面色更是凝重,忙朝著手下大喊著,「快!睜大眼看清楚!可是敵軍?」——萬一是疏祠等人趁陛下不在時來偷襲王宮,此事則非同小可!
「是!」那侍衛連忙又撲到城牆另一邊,睜大眼,想看清楚那人馬究竟是敵是友。
只是,當人馬漸漸逼近,當他終于能看清那隊伍里飄揚的明黃色旗幟,以及旗幟上寫著的大大的字後,那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是陛下!」他立馬沖下城牆朝著侍衛長欣喜地大喊,「是陛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