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見這聲音,她身子一震,整個人都呆在那里,如同被石化一般。
她已經不明白自己現在的心情,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表現如何的神情才算正常——緊張,不安,還是期盼……她只知道,當帝嚳的聲音傳入耳膜時,她心里的世界,忽地變作一片虛無。
「陛下?」言卿停下馬車,硬擠著笑容回望過去,「可還是有別的事?」——糟了,這一次,心里竟有不詳的預感……
帝嚳卻不說話,只是騎著馬來到那馬車後,他凝望著車篷,沉默了許久,忽地拔出佩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車篷後壁上閃電般劃上幾劍。
所有人都驚愕地呆在那里,不明他舉止為何意,可很快的,只听見 啪幾聲,那木制的車篷後壁竟頃刻間裂成了幾大片!
碎片紛紛墜地,而與此同時,車篷後部竟現出兩名女子的身影,一名滿臉驚慌,一名卻神色呆滯,仿佛毫未料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帝嚳毫無表情地掃了千予一眼,將佩劍送回腰間,然後便掉轉馬頭,留給她一個冷峻的背影,「抓起來。」
還是……讓她在這宮里多留幾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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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女人太可惡了!本王子一定要將你們千刀萬剮!」瞬漲紅著一張小臉,在天機殿里大吵大鬧,大眼楮惡狠狠地瞪著殿下那被刀劍架在頸子的兩人——他好歹也是一國王子,竟然被兩個女流之輩折騰得要死要活,他要不出這口氣,他就不當這王子了!
「切!」雖刀劍便架在脖子上,涂涂卻滿不在乎,一副女中豪杰的樣子,「要不是我們運氣差,早就逃走了,還輪得著你這小破孩來教訓我們?」
「你!」瞬臉色刷地變得鐵青,恨不得上去踹涂涂兩腳,可礙著眾人在場,便只好轉身向帝嚳喊冤,「父王!看她們多可惡!您一定要替孩兒做主啊!」
「若不是你想出那般危險的游戲,她們又怎會有機可趁?」帝嚳擺擺手,打住了兒子的撒潑,「你先去一旁玩著,父王還有要事處理。」
「我……」瞬臉一白,想張嘴再反駁些什麼,可見帝嚳已將視線從他身上抽離,轉移到一旁滿臉沮喪的言卿身上,頓時一種無力感與失落感涌上心頭,他只好將小臉一甩,跑到旁邊蹲著生起悶氣來。
「卿弟,」帝嚳不動聲色地問道,「寡人很好奇,你怎麼這般糊涂,竟幫著犯人逃走?」
——是被威脅?可瞬顯然是在寺廟時便已被拋下,那言卿又是為何繼續相助?而從宮門那一系列自然的表現,言卿並不像是被逼,反而主動得很。
他不禁攥緊了拳——如果……言卿是因為淡忘了華兒的死,或是對千予動了心,那麼,他將毫不猶豫地處死眼前這寡情的男子。
「陛下……我……」言卿低著頭,說不出話來,他並沒有預計到自己的失敗,
如今功敗垂成,他腦中已是一片空白。
「你可知,私自幫助敵犯出宮,是叛國的死罪?」帝嚳緩聲說道,赭玉般的眸子,一直在觀察言卿的反應。
「知道……」言卿輕嘆,然後雙手合十低下頭去,「……言卿甘願受罰。」
帝嚳一皺眉,臉色有些凝重。其實,他雖對言卿心存芥蒂,可這畢竟是他親手選出的駙馬,不到證據確鑿的時候,卻還是存著一絲不忍。而此時言卿絲毫不為自己辯解,一副安然赴死的樣子,反而叫他不知是好。
「理由,還不清楚麼?」
當帝嚳心中煩悶,正思索如何為言卿開月兌之時,他忽地听見一個堅定而又柔美的聲音——如清涼的溪水,注入他的心靈,讓那煩躁不耐的東西平定下來。
他一側臉,便見到千予那張淡然的臉,她原本一直緘默不語,這時候,俏美的臉上竟又出現那種帶著挑釁與戲謔的神情。
「哦?」帝嚳一挑眉,「你想說什麼?」
「這位大師,恐怕是這羲王宮里最老實的人了,我們以王子殿下的生死要挾他帶我們出宮,他豈有不答應之理,而他恰恰又是不能說謊的出家人,所以,也只能好事做到底,替我們演一出戲以實現自己的諾言。」千予冷冷說道,神色里的嘲笑愈發明顯。
「你要殺他麼?挺好,少了一位宅心仁厚的大師,損失也是羲國的損失,我可一點都不心疼,反正若不是他好言勸阻,我們早連這羲王宮唯一的子嗣也拐走了。」
「你以為寡人是不分青紅皂白便開殺戒的昏君麼?」帝嚳微微一笑,配合著她繼續演戲,「卿弟是心思單純,才會受了你們的欺騙利用,寡人若是因此處置他,便更是中了你們的奸計。」
說罷,便朝著言卿一揮手,輕聲道,「卿弟,起來吧,這次的事與你無關,寡人自會替你與這兩名刁女算賬。」
「這……謝陛下。」言卿面色驚愕,顯是沒料到這風波竟會如此消解。他忍不住回頭望了千予一眼,見她卻對自己嘲諷地一笑,似是在譏笑他的軟弱。
他心一動,知道她是在故意撇清二人的關系,以防引起旁人疑心,便也聰明地轉過臉來,不再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只是,嘴角卻還是忍不住泄露了嘴角——真是個有趣的女子。
殊不知,這些微妙的情緒怎能躲得開帝嚳的眼?頓時,他那方才舒展的眉心又擰了起來,胸口也傳來一絲絲憋悶。
他自是看出千予是存心幫疏祠,也慶幸在他為難的時刻聰慧的她提供了一個台階,可是,一想到這平時對他冷眼相對的女子,現在卻對一個萍水相逢的男人這般用心相護,心里,竟猶如打翻了五味瓶般滿不是滋味。
「陛下……不知陛下您打算如何處置這兩名逃犯呢?」見帝嚳板著一張臉許久不語,簡苛忍不住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