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她只覺得整個胸腔都被繃緊至極限,難受得讓她無法呼吸!她不得不攥緊雙拳,借指甲刺入肉的劇痛,才能逼出力氣來擠出下面這听起來像天方夜譚的句子——
「是……他派你們來的?」
「娘娘!」此言一出,廣德與正奇均露出了驚駭的神色,二人彼此對看一眼,仿佛是在猶豫要不要進行回應。
可他們的舉止,不過是在以不言而喻的方式支持她大膽的猜測。
一瞬間,她竟覺得連心跳都停止了,方才處斬的時候,她沒有顫抖,可現在,卻因為激動與驚詫無法控制自己不停抖動的身形!
「……是他?」她已不明白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是喜悅嗎,可是,心酸的淚水卻幾乎要不可遏制地從眼角涌出,「真的是他?……」
「千予!」涂涂在車里听見了這讓人震驚的事,急忙在旁人的攙扶下鑽出車篷,她伸手去拉千予的手臂,可觸及那劇烈的顫抖時不禁愣在那里。
「他這樣是在做什麼?……臨時改變決定?還是根本只不過想給我……開一個玩笑?」千予眼里已滿是淚水,原本停滯的心跳,忽地又來得比什麼都快都猛,那猛烈的心跳聲如擊鼓,不停撞擊著她整個耳膜。她已根本听不到自己在問些什麼,只知道在一股腦拋出這些問題的時候,必須將自己虛軟的身子依靠在馬車上方能不至于倒下。
「娘娘……」正奇面露難色,「這些……還是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說吧。」
「對,千予,我們……還是先上車吧!」涂涂也苦笑相勸,「萬一那群黑衣人追來,又有得糾纏了。」
「不!」千予卻拼命搖頭,「你們不說,我就自己跑回去問他!」
「娘娘您這是……」見她如此激動的反應,正奇不禁又憂又急,他們此時人手已經不足,如果那群黑衣人再次追來,他們不一定能確保她們安然無恙地出城。
他拳心一攥,想起帝嚳交待的命令,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做出不得已的打算。
「娘娘……」他緩緩移步上前,卻一揮手,朝千予頸上劈去,「得……」
不料「罪」字還未出口,千予竟迅速閃身避開,正奇一愣,卻見眼前女子已一臉毅然地立在一丈之外。
「想打暈我?」千予咬牙道,眼里閃爍著決絕的光,「那不如直接打死我!你們若擔心追兵,那便帶著涂涂先走,我不弄清真相,死也不會離開王都一步!」
「娘娘!」正奇大驚,他擔心二人的安危,遲疑著要不要硬來,卻又擔心千予性子烈真的押上自己性命。
而在他猶豫之時,卻忽地被人在肩上輕輕一拍。
他一轉頭,便見到廣德在望著他搖頭,那眼里流露
的情緒,無奈中,夾帶著絲絲不忍。
「告訴我,或者,讓我死。」千予身子在顫,可話語堅定如鐵。
「可有些話,應該是要到最後離別時才說……」廣德的聲音低啞,「娘娘這樣,讓卑職等很為難……」
「請告訴我,廣德,我必須現在就知道。」千予眼里,再度泛起了淚花,堅毅的目光里,竟流露出少見的祈求。
如果,不能弄清他的心,她是無法離開的。
廣德沉默了許久,望著千予堅毅而哀傷的神情,最終,嘆了口氣,「好吧……娘娘這樣堅持,卑職若不將實情說出來,恐怕只會讓娘娘再陷危機了……」
說罷,他深呼吸一口氣,然後,一字一句道出實情。
「其實,陛下從一開始,便沒有要處死娘娘的意思。」
「什麼?」千予怔住了,那麼,今日的事……
「雖然,夕霧宮化為廢墟,讓陛下幾乎要精神崩潰……但是,陛下卻從來便沒有懷疑是娘娘放的火,」廣德緩緩說道,「這場處刑,完全是陛下一手策劃,目的是讓娘娘平安離開王宮,獲得自由。」
「獲得……自由?」千予一呆,心忽地冷了下來,「他想……要我走?」他不想……要她在他身邊了?
「不錯。」廣德輕嘆道,「陛下看得很透徹,盡管娘娘您已被冊封為尊貴的姬,可以娘娘您始終是汧國的公主,是大羲國的敵對方,並不適合繼續留在羲王宮。」
「雖然,有陛下的寵愛保護您,可宮里面,想害您的人,有太多太多……這次火災便是最好的例子。您雖然這次有幸不死,但那是多虧了陛下舍命沖入火場相救,難保日後不會出現第二次、第三次火燒夕霧宮,但那時,陛下卻不一定總能夠及時趕到。陛下說……」說到這里,廣德聲音哽塞,竟說不出話來了。
「他說……什麼?」千予攥緊了拳,繃得緊緊的心,忽然升到了嗓子眼,憋得難受。
廣德咬了咬牙,「陛下說……」
「寡人已沒有十成十的信心保住她了……」
他猶記得,他被帝嚳秘密召見時,那男子望著天上清冷的缺月,輕輕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瘦削背影里帶著的蒼涼與落寞——他一直是人中之龍,一直沒有做不到的事,要說出沒有信心這種話……那該是以一種如何沉重的心情?
「她一直想逃走,也好,也的確到了……寡人放手的時候。」
「告訴她,她的王兄,寡人是一定會親手殺死,對她,寡人也只給一次機會,叫她逃走之後,便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遠離世事,也別再回到疏祠身邊。否則……下次見面,寡人……不會再手下留情。」
「所以……」廣德聲音已經沙啞,他猛地一抱拳,朝千予懇切請求道,「請娘娘莫要浪費陛下一番心意,趕緊上車!」……
(小嚳啊小嚳……後媽終于給你平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