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
涉緩緩吐出三個字,卻如磐石墜地,鏗鏘有力。
她頓時身形一震,呆呆地看著他,而後,面部扭曲了起來,似是想笑,又似是想哭,「你……在說什麼?」
「你知道麼,你所愛上的人,是一個根本不該存在在這世上的人。」涉平靜地說道,「他就像是一個容器,體內,滿滿的都是戾氣,一旦完全釋放,他將成為這天地間最可怕的嗜血狂魔。」
「這……不可能……」她拼命地搖頭,眼里都是淚水,「他……明明是很溫柔的人……」無論是伏堯,抑或帝嚳,他對著她笑的時候,笑容……是那麼的溫柔……
「溫柔,是因為那戾氣被封印了,而不幸的是,那封印,現在又被解開了……」涉回道,「我想,你應該見過他手上的血跡了吧?」
她一怔,忽地便想起那次她奪下帝嚳手套,他左手那怵目驚心的鮮血印記來,「那……是什麼?」
涉笑了笑,「那是霧華的血。」
「什麼……」她驚呆了,「那豈不是十年前……」
「不錯,便是十年前你倒在他懷里,握住他的手,在他左手上留下的印記。」涉凝視著她說道,「那血,便是解開他戾氣的東西,也是伏堯變成帝嚳的原因,他現在的冷酷無情,有很大部分原因是你造成的。」說到這,他聲音忽地沉了下來,「是你,殺死了霧華,是你,讓他沾上了那破解封印之血。」
「我……」她啞了聲音,說不出話來,最後,十指一收,努力逼迫聲音回復平靜,「好,就算……是我一時糊涂,解開了他的封印,可是……為何要叫我殺他?現在的他……雖然有些冷酷,可還是……溫柔的人。」
「如果你現在不殺了他,你會死,汧國所有人都會死,甚至連羲國不久之後……興許也會變成一片血海……」涉緩緩說道,「他的封印,已經在擴散了,你見到的時候,那血跡還被鎖在手腕之下,可是一旦那血跡突破手腕一界,他體內的戾氣便會漸漸戰勝理智,開始無意識地殺人,一開始,是每天必須殺一個人,血跡越往上蔓延,要殺的人數便會逐漸增加,到最後,當那血跡完全抵達心髒的時候,他便會完全泯滅人性,變成一個以殺人嗜血為樂的怪物……」
她忽地便打了個寒顫,不是因為涉話里透著的寒意,而是因為,在听見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忽地想起那個詭異的夢來……
那個,帝嚳立在血淋淋的尸山之上,然後……一劍刺入她心口的夢!
「看來,你是有些相信了呢。」見得她忽地變得僵硬的表情,涉微微一笑,「那麼……」
「我……信,可是!」她猛地清醒過來,「難道……就沒有什麼破解之法?」
「有。」涉冷冷一笑,而後在她期許的眼神里,吐出愈發冰冷的句子,「便是……在他成魔之前,殺了他!」
「不……不是這個!」她拼命搖頭,「我是說……既然有人能在一開始封印他的戾氣,一定也能現在再次封印它的!」
涉盯著她,眸里螢火閃爍,「你可知道當初封印他的是誰?」
她搖頭,「不知道。」
「是他的母親,幽姬。」涉輕聲回道。
「幽姬?」她呆了一下,「可她不是……剛分娩便去世了麼……」
「所以,你以為她是怎麼死的?」涉笑了笑,「那種封印,是以性命為代價,而且,只能生效一次啊!」
「不……不會的……」她臉色頓時變得慘白,拼命搖頭,將拳心死死地攥緊,感覺整個身體都冰涼了起來,「一定有別的法子……一定有別的法子救他的!」
「啪」一聲,她面上忽地便挨了一下,火辣辣地疼起來,而當她怔然地僵住身子,望著那出手的人,卻發現涉純澈的眸里,滿滿的都是失望的神色。
「你醒醒吧!」涉凝視著她,平淡的語氣,听不出是譏諷還是哀嘆,「你被愛情迷昏了頭,難道,就忘了你身邊的人是怎麼死的麼……你的父王,你的子民,你的影衛,還有……荼妗和言卿……」
他每說一個名字,她身形便僵硬一分,而當提到最後兩個名字時,所有記憶頓時變得鮮活!
她全身一顫,眼前再次浮現出那可怕的情景——帝嚳伸手一推,那嬌小的身影便直直墜落,而隨後,還有那抹灰色的修長的身影……
「不……涂涂……言卿……」一瞬間,撕心裂肺的痛苦再度襲來,她頓時淚流滿面,緊緊捂住心口,只覺得痛苦得快要窒息!
而涉看著她,眼底流露出一絲不忍,然而,很快,那不忍的神色便如退潮般迅速消失了。
他只是依然冷淡地看著她,說著一個個殘酷的句子,「你們兄妹二人與他,是宿命里的對頭,能夠殺死他淨化他的戾氣的人,只有你們二人。如果你執意不肯動手,我也不會強迫,畢竟,這是你們之間的孽債,若你忍心見到天下淪為一片殺戮血腥,我大可以袖手旁觀。」
說罷,他轉過身去,周身又泛起淡淡金光,那是離去前的預兆。
「涉……」然而,卻忽地听到她輕柔的聲音,那般哀傷,卻又帶著一絲祈求。
「可以……帶我先見見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