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鐘馗與我面對面坐下來,我發現他眼神中也閃爍著與我相同的不安,不過很快他就把失態幻化于無形。他把煙盒向我寬容的打開,在這之前他已經把手銬給我去了。我沖他搖了搖頭,煙基本上我已經戒了,更重要的一點是,我還不想與這個鐘馗有什麼拖延,只想盡快把事情弄清楚,盡快從噩夢中醒來,回到喬翡和孩子們身邊。
是這樣,我們有些事情需要你協助調查一下。鐘馗終于開口。
我不屑,強壓著不滿︰你們就是這樣請公民協助調查的?
鐘馗避過我的問題,並不介意,卻從另外一個問題向我出擊︰據我們了解,最近你有意圖傷害他人性命的舉動,是不是?
什麼?我傷害誰了?簡直莫名其妙,我不知道誰和我開這麼大的玩笑。
你再想想?鐘馗給自己叼上一只煙,繼續耐心的拿眼楮審視我。
沒有。
沒有?那麼,你與孟輝是什麼關系?
媽的,這個不要臉的王八蛋,他媽的他自己干的不是人事,還居然惡人先告狀。
一听見鐘馗說孟輝,我就忍不住破口大罵,媽的,這小子太陰險了,一定是與高艷談不攏多多的撫養問題,就拿我上回在醫院要挾他的事情做文章。不過,這個真相仍然使我松了口氣,起碼我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起碼我知道問題不像我想象的那樣嚴重。
然而很快,鐘馗的話鋒一轉就使我再次墮入深淵。
鐘馗繼續問我︰難道你除了孟輝以外,你就沒有其他要解決的人或者問題?
什麼?除了孟輝?除了他我還會與誰過不去?我感到事情並非像我剛才慶幸的那樣,所以就反問鐘馗。
他仍采取不回答我問題的方式︰希望你老實的和我們配合,這樣才是明智的。
我當然配合,不然我跟你們來這里干什麼?那麼,你們總要叫我知道我應該怎樣配合你們吧?
好,你要明白頑固到底的後果!鐘馗似乎對我的回答並不滿意。
我不理解他為何發這樣大的火,更不知道我只是和孟輝因為家事糾紛,又怎麼會上升到刑事組調查?
鐘馗用那種獵人的眼光與我對峙了一會兒,見我依然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于是放棄了訊問。他突然站起來走向桌子,從抽屜中拿出來一個牛皮檔案袋。然後,他把袋子放在我面前。我看看袋子,又抬頭看了看他,不知道他的意圖。
你可以打開看看。鐘馗冷靜的聲音听不出玄機。
我只好照他說的去辦,這是明智的。打開帶子,里面有一張昨天的報紙,上面用紅筆圈了一則報道,上面大標題赫然「男主人死于非命,殺人者血書題名」。內容是說,金龍湖復式住宅區,昨天凌晨發生命案,被害者後經證實為該住宅男主人,初步調查凶手是以鈍器重擊被害者頭部,造成大量顱內出血致死。命案蹊蹺之處便是凶手在該住宅牆壁上以血留書,痛訴被害者多年侮辱婦女的發指罪行。
報道本身沒有什麼特別,使我震驚的是死者那幅照片。死的是那個胖男人我見過!就是曾經在賓館嫖娼,在喬翡家企圖非禮喬翡的那個胖男人!
可是,我仍然不明白這與我有什麼關系,我不解的望著鐘馗。就听見他依舊面無表情的對我說︰繼續往下看。
拿開報紙,袋子內還有一疊不同女人的照片,每張照片上編的都有編號。我滿月復狐疑的耐心看下去,鐘馗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這些都是在現場被凶手留下的,上面的編號是死者利用職務之便侮辱過的婦女。根據凶手留下的線索我們得知,這些女人多是與死者有所交易,工作調動、拉關系、走後門、批項目等等。並且,這些女人多是以死者女兒的家庭教師身份與死者認識的……
忽然,我的手被蠍子蟄到一樣,一抖,照片與報紙灑了一地,因為我看見19號照片上竟是喬翡!!!
是的,這個女人你應該認識,並且,據我們了解你們非常熟悉,還居住在一起,是情侶關系。鐘馗蹲子不慌不忙把地上的照片和報紙收拾起來,口中依然嚴謹的向呆若木雞的我介紹情況。
拿著喬翡的照片我心中千頭萬緒愁絲百結,什麼時候喬翡給這個胖子家當的家庭教師?喬翡難道也與這個惡心的男人有交易?她為了什麼?又與這個命案有什麼錯綜復雜的關聯?
我可以準確的告訴你,據我們了解死者最後通話的人正是照片上19號,也就是喬翡。而喬翡的電話一直處于不在服務區狀態,所以,我們想,也許你能夠向我們提供一下喬翡的去向。
不會的,不會的,喬翡那麼柔弱,手無縛雞之力,怎麼可能是這個男人的對手,你們一定弄錯了。喬翡去外地辦事情,她根本不在這所城市!我失常的大喊,心卻慌亂不堪,因為我知道鐘馗說的一些情況是真的,比如說︰喬翡的電話一直無法接通。
哦,那麼,你能夠肯定她真的離開本市了嗎?還有,報紙上報道的內容只是一些常規內容,事實上死者在被害以前曾經大量飲酒。鐘馗輪廓分明的臉孔上布滿冷酷,那冷直射入我心深處,我在心中絕望的吶喊︰喬翡,你到底在哪里?
我親自把她送上的車,這點我能夠肯定。我努力收集一切對喬翡有利的證據。
那麼,請問你昨天凌晨去什麼地方?有什麼證明嗎?鐘馗突然冷不防把問題指向我。
你……你……該不會懷疑是我吧?我根本不認識死者,更沒有動機。我昨天在家里帶孩子,我一直與他們在一起!
就是今天在游泳館那兩個孩子嗎?一個不滿六歲,一個不愛說話?鐘馗滿目猜疑。
可我真是與孩子在一起。我解釋的毫無意義,脊背涔涔冒著冷汗,我發現自己正在往一個巨大的旋渦中淪陷……
你與喬翡什麼關系?
你知道她有丈夫的嗎?
你知道她與死者的關系嗎?
你們是戀人對嗎?
昨天凌晨,孩子們睡著以後,誰可以證明你一直在家?
鐘馗一個接著一個的逼問我,幾乎使我招架不住。我憤然而起歇斯底里地大叫︰我為什麼要殺他?為什麼?
為了喬翡。為了被侮辱的愛人。就算喬翡不在本市,你卻一直不曾離開過,難道不是嗎?鐘馗咄咄逼人披堅執銳的推斷假設使我難以辯駁。
我垂頭喪氣地一坐在椅子上,腦子像開了滾的沸水波濤洶涌熱氣騰騰。本以為我和喬翡的生活,就要向著意想的方向輕盈如柳絮、閃耀如銀粉一般的開始了。可是,無論如何我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會卷入這樣進退維谷淪桑蹇劣的地步。
手中喬翡的照片被鐘馗收去,我緘默著,無法不緘默,因為我不知道用什麼來抖刷自己的污垢,還自己清白。
鐘馗見我這樣又耐人尋味的開口︰不過,以我從燕七那里對你的了解,你應該不是凶手。只是,在問題還沒有進一步突破以前,恐怕仍然要委屈一下你,種種跡象表明你都有作案條件與動機。而且,你家中那兩個孩子實在無法證明你的清白。
燕七?他知道你帶我來這里協助調查嗎?听見鐘馗提到燕七,我還是情不自禁的眼圈發熱。
不,他還不知道。就是他知道,我也不能玩忽職守。高尚先生,按照規矩我們要扣留你48小時。
&n
bsp;丟下這句話,鐘馗轉身出了屋子,屋子頂端的吸頂燈散發出陰慘慘地光束,彈在臉上刺骨般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