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顆淚珠,匯合成奔涌的激流,在臉上瘋狂地流淌,她的聲音已幾近歇斯底里︰「她在哪里?」
她一刻也不能等待︰「快告訴我,她在哪里?」
倒在地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多日不曾下過床的恩慧,根本連分辨方位都存在問題,更何況在遍地的尸體中尋人。
一直跟在她身後的耶律宗楓單手一揮,士兵們立刻圍起一個小範圍的圓圈。只見孤獨的圓圈內,躺著一個孤獨的女子。她瘦弱孤單的身影,此時顯得分外憂傷蕭瑟。
咽下啜泣,卻無法阻止眼淚洶涌地滑落雙頰。恩慧走二步摔一跤、走三步摔兩跤,筋疲力盡的她終于還是將自己挪到了阿一果的近前。剛剛還曾經和她有說有笑、並毅然與她訣別的女孩兒,此刻,眼眸微閉著,只留下最後一絲縫隙,閃著幽暗的光芒。
她連忙伸出手去,探索她脈搏上的最後一絲氣息。
然而那冰冷的胳膊上,唯一能夠感受到的,只有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不斷地搖著頭,恩慧的心,瘋狂地探詢著︰阿一果,你為什麼不等我?
你為什麼要獨自承擔?
就在距離阿一果不遠的地方,有一個老人正在發出最後的微弱的悶哼聲。
恩慧抬起傷痛的臉龐,終于看到了他,正在舉著滿是鮮血的手,向她招手。
「您……是想跟我說什麼嗎?」
哈烏剌已經不能說話了,他拼命地比劃著,指著自己手中一顆染著血的墨黑色的藥丸。
恩慧泣不成聲︰「您……的意思是……這顆藥丸……可以……救她嗎?」
哈烏剌幾不可見地點頭。
眼淚流得更加瘋狂洶涌,恩慧幾乎不知道,自己能夠用什麼樣的詞匯,告訴這位瀕死的老人那個最殘酷的事實。
「對不起……對不起……阿一果……她……已經……去了。」
哈烏剌的血,快要流干了。他早就傷重不治。之所以一直在撐著最後的一絲力氣,就是想能夠將手中救命的藥,送到公主的口里。
然而,最後的一絲希望,破滅了。
長長地呼出最後一口氣,悲傷的老人,溘然長逝。
心痛的感覺,累積到了極限,就像是強硫酸潑在她的心上,將她脆弱的心腐蝕成巨大的空洞,永遠都無法填平。
她緊握雙手,卻控制不住它們的顫抖,身體搖搖欲墜。
憤怒地瞪著身後的耶律宗楓,她第一次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蒼白的手直指向他︰「草菅人命!」
雙唇顫抖,她的聲音卻滿懷堅定︰「你會有報應,你一定會有報應!」
濃眉緊擰著,一張俊臉忽而僵硬、忽而窘迫,想想尊貴至極又目中無人如他,竟然也會有被人噎得說不出話的時候。盡管如此,耶律宗楓仍是滿心不服氣。
「就算我視這些人的性命如草芥了,就算我草菅人命了,我殺的也是該殺的人啊!這個女人她抓了你當人質,而我的到來是救了你,你究竟還有什麼不滿意?」
不大的眼楮瞪得圓圓的,恩慧不可置信地看著此刻的話語里,竟然帶著幾分稚氣的他。年紀尚且輕輕,手段卻如此殘忍,雙手沾滿血腥。難道他以為,人生就是一場殺戮游戲嗎?
她不答他的話,而是反問他︰「你多大?」
臉色鐵青,這是他最不喜歡的問題。無奈這一次提問的人,是她。看在她的份上,雖然不高興,耶律宗楓卻也實話實說︰「我十七歲。怎麼了?」
冷冷地看著他,在昏天黑地的暈眩到來之前,恩慧一字一板、平靜回答道︰「很好,你該吃女乃了。」
再也無力支撐自己的她,頹然栽倒!